“狗腿子,”一邊說著一邊又從背後拿出了個四角方盒:“裡面是我跟著燕姐姐剛學的果子樣式,我知道你在宮裡不缺吃的,這些你留著晚上餓了的時候吃。”
“好,”大狗子笑著收下。
站在門口的傳喚官山呼“皇上駕到”,大狗子這才趕緊回了自己的位子。眾人跪下拜迎,凌霄子則是起身作揖,皇上跟景皇后結伴而來,落座後免了眾人的禮。
說的是家宴,規矩不算多,皇上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便動了筷子,底下吃喝起來,氣氛也就融洽起來了。
我剛動筷子隻覺得一陣風飄了進來,緊接著身邊就坐了個人。凌崖子不知道先前幹什麽去了,這會兒才來,也不再往裡走,直接就坐我身邊了,衝我齜牙一笑:“冒犯了,這塊風水寶地勻我一塊吧。”
“凌崖子道長!”小鶯兒乖乖叫人,凌崖子這幾次去找我喝酒她都知道,卻還是掩不住吃驚:“你怎麽來了?”
她印象裡的凌崖子還是那個遊走四方的窮道士,現在頂多是遊走到長安城的窮道士。但窮道士就是窮道士,再怎麽遊走,都不應該遊走到皇宮裡來。
能來皇宮的道士,怎麽著也該像對面坐著的那位一樣。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凌崖子不打算解釋,只是貼著我坐下來先給自己倒了杯酒。
我隻覺得一股寒意撲面而來,周遭霎時間冷了幾分——凌霄子道長又睜眼了,只不過這次盯著的是我們桌。凌崖子被目光嚇地一哆嗦,手上不穩,酒水灑了一身,趕緊放下酒杯坐直了。
我輕笑出聲,推了盤素菜到他面前:“你還是吃這個吧。”
凌崖子悶悶不樂地拿起了筷子。
凌霄子坐在席上,卻並沒有動筷子,也沒有喝東西,我一開始以為是這些酒菜犯了他們的忌諱,可再一看他那桌上都是精致玲瓏的素菜,顯然是特意準備的。
我推了推凌崖子,生怕驚擾了對面的人,近乎用氣音問道:“你師兄怎麽不吃啊?”
凌崖子正瞅著佛跳牆吃他的白蘿卜,掃了一眼凌霄子的桌上,道:“他不吃這些東西。”
不吃葷,也不吃素?我愣了愣:“那他吃什麽?”
凌崖子:“他喝露水。”
我:“……”
這大冬天的也沒有啊……
後來我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凌崖子說過他師兄在辟谷,我還想起來凌崖子說過他師兄辟谷的時候誰敢吃東西……頭給扽下來……
我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可如此一來我就更好奇了,問凌崖子:“你師兄既然不吃,過來幹嘛?”
“是皇上讓他來的,”凌崖子道,拿著筷子點了點我們這一列依次坐著的人,“二皇子、大狗子、五皇子,皇上讓他來看看這一群人裡,誰有帝王之相。”
我微微一驚,暗歎一句還有這麽個說法。大皇子一走,朝中如今呼聲最高的就是二皇子李鈺,當今皇上子嗣不豐,三皇子夭折,然後就是大狗子和年僅五歲的五皇子。大狗子剛回來,欠缺了那麽多年的父子之情不是說補就能補回來的,五皇子又太小,其實在眾大臣、乃至所有人心裡,李鈺已經是東宮之主了。
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可看的?
我看了凌霄子片刻,又推了推凌崖子:“可他也沒睜眼呀。”
“帝王之相豈是肉眼可以看出來的,”凌崖子嘖了一聲,“得開天眼。”
“你師兄還有天眼呢。”
我越發對凌霄子道長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結果凌崖子擺了擺手:“嗐,忽悠人的。”
凌霄子從對面一個霜刀殺過來。
我總算知道凌崖子為什麽涼的這麽快了。
有凌崖子陪著,這頓飯倒也吃的挺有意思,不成想吃了一半卻被點了名,皇上不知道怎麽注意到我們這個角了,衝我招招手:“小書,你怎麽跑後頭去了,朕就說怎麽沒看見你。老五你怎麽也苟在後頭?都過來,到前頭來。”
凌崖子趕緊站起來:“臣弟就是過來蹭口吃的,接著就走。”
說完抓著個桂花卷子跑了。
這……交友不慎。
我只能硬著頭皮領著小鶯兒在眾目睽睽之下往前挪,小鶯兒手裡還拽著個四方盒子,被皇上看見了調笑道:“怎麽,來吃朕的不成,臨走還要打點秋風。”
小鶯兒剛對著大狗子有多硬氣這會兒就有多慫,手上抖著哆嗦,聲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小聲回道:“這是給皇后娘娘的。”
皇上笑道:“是嗎?給朕看看行嗎?”
徐明下來接,小鶯兒趕緊遞上去,跟大狗子那盒一樣,都是碼得整整齊齊的一排果子,小鶯兒做了一上午。
景皇后道:“上次她來說會做果子,是臣妾問她要的。”
皇上繼續捉弄小鶯兒:“只有皇后有,朕沒有嗎?”
小鶯兒直往我身後躲:“這次沒有,下次吧。”
皇上朗聲大笑,底下的人也跟著笑起來,只有小鶯兒不知所措,拽著我的衣角都快嚇傻了。
皇上道:“那好,朕記下了,下次你再來朕可問你要。”
小鶯兒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宴席散的時候月已中天,但長安城今天沒有宵禁,還能看見有民間自製的煙花在宮城外頭放。
臨走的時候有個宮女給小鶯兒送上了一盞兔子燈,小鶯兒寶貝得不得了,恨不能抱在懷裡揣著走,邊走邊問我:“好香啊,玉哥兒這個燈怎麽這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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