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崖子擺擺手,“他福大命大著呢,用不著這些東西。倒是你,山根尖細,兩腮無肉,三停不勻,一看就是福薄命淺的面相。我在集上說的那話不是危言聳聽,你自己上點心吧。”
我無奈一笑,“我早就知道自己是孤煞命,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我不強求。而且我就在柳鋪這方寸之地,頂了天也就是采藥的時候摔一跤,可阿恆馬上就要去從軍了,戰場上刀劍無眼,我為他求個平安。”
“有意思,真有意思,”凌崖子忽然笑了,從懷裡把我給的那幾塊銀錁子又還給了我,“給他買用不了這麽多錢,一兩足矣。”
我微微一愣,“我倆還不是一個價錢啊?”
“他是青龍伏形的命格,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行了,你稍微麻煩點,所以價錢自然也高一些。”
“什麽叫意思意思就行了?”我立時急了,把銀錁子又推回去,“你給他整個認真的,別這麽敷衍了事。”
凌崖子哭笑不得,“不是我不給他加,實在是無能為力,他的命數已定,非我所能及啊。”
我將信將疑的,這才把銀錁子又收了回來,不確定地問:“還是這張符?”
凌崖子笑著點點頭。
“你就不怕我拿來給自己用?”
凌崖子還是笑得一臉深意,“一切自有定數。”
我衝人一點頭,這才出了柴房。借著零星的星光又把那張符打量了一遍。四四方方一張黃紙,上面鬼畫符般塗了幾個大字,邊角處都起了毛邊,眼瞅著一陣小風就能給吹破了。
左看右看實在沒看出什麽門道來,我趕緊把東西揣懷裡捂好,一兩銀子呢,就換了這麽一張破紙片,著實肉疼。
回到房裡,阿恆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睡得安穩,我貼著他躺下,不一會兒也睡過去了。
第二天是臘月二十六,按照習俗是要殺豬燉肉,天剛蒙蒙亮大家夥兒就被一陣鬼哭狼嚎的豬叫聲驚醒了。
我跟阿恆披上衣裳來到院子裡,大狗子他們這會兒也都醒了,一臉震驚地看著院子裡不知道哪來的一頭豬,正發了瘋似的四處亂躥。
眼看著四下無路之後,那頭豬一頭扎進了柴房裡。
不一會兒狗吠豬叫,夾雜著凌崖子鬼哭狼嚎的慘叫聲從柴房裡傳了出來。
又一大夥人這才姍姍來遲,柳二叔打頭,衝我歉意一笑,“老張家殺豬呢,沒成想豬掙斷繩子自己跑了,沒嚇著你吧?”
“我倒是沒事……”
看看柴房,又過了一會兒凌崖子才連滾帶爬地從裡頭出來,撫著胸口經過驚魂未定,“這是什麽情況?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也沒說你家還養著豬呢?”
緊接著那頭豬被將軍從柴房裡趕出來了,柳二叔他們見狀一股腦兒圍了上去。那豬身後是將軍,左邊是柳二叔他們,右邊是我們,眼瞅著四下漸成夾擊之勢,唯一一條出路,毫不猶豫衝著凌崖子衝了過去。
可憐凌崖子剛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站穩,又跟一頭幾百斤的大肥豬撞了個滿懷,一聲沒吭,當即就倒下了。
得虧這一緩,柳二叔等人一擁而上,總算把豬按在了地上。
眾人把豬重新捆好,一夥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不一會兒柳二叔過來跟我打商量,“玉哥兒啊,他們說再把豬拖回去太費勁了,想借你方院子在這兒把豬殺了,事後送你二斤豬肉,行不行啊?”
我倒是沒什麽意見,“去後院吧,那裡寬敞。”
直到眾人把豬拉到後院去了,凌崖子才從地上爬起來,我上去摻了他一把,“沒事吧?”
“還行,還行,”凌崖子扶著腰呲了呲牙,“得虧貧道還年輕,身子骨還算硬朗……”
“硬朗就自己站著,”阿恆拉了我一把,凌崖子被晃了一下子,險些又摔倒在地。
我無奈看著阿恆道:“你總跟他較勁幹什麽?”
“誰跟他較勁了?我才懶得搭理他呢,”阿恆推著我往柴房走,“快去做飯,我都餓了。”
燒火期間聽見後院裡傳來一陣陣鬼哭狼嚎的豬叫聲,到最後越來越小,再也聽不見了。
吃早飯的時候大狗子手舞足蹈地給我們講殺豬的過程,小鶯兒膽子小沒敢去,這會兒卻聽得聚精會神,聽見大狗子說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時候抖了個哆嗦,又迫不及待地問捅的哪裡。
“當然是吊起來捅脖子了,那麽長的殺豬刀一把捅進去,再在裡頭打個旋兒,抽刀的時候鮮血飛濺,接了好幾大盆呢。”
“行了,先吃飯吧。”我敲敲大狗子的碗,再讓他說下去這飯就吃不下去了。
大狗子卻還是熱情高漲,“等豬死透了之後,柳二叔還拿了一根很細很長的鐵釺子從豬腳穿進去捅了好幾下,然後就對著豬腳吹氣,你們知道是為什麽嗎?”
小鶯兒急問為什麽。
大狗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玉哥兒你知道嗎?”
我也沒見過殺豬,隻好搖了搖頭。
“阿恆哥哥呢?”
阿恆自然是更沒見過,說不好看見豬跑這都是頭一遭。
凌崖子這時突然探頭上來,“這個貧道倒是略知一二,這種做法叫做吹豕,是為了將豬皮豬肉分開,方便豬脫皮去毛的。”
幾個孩子立即一臉崇拜地看著凌崖子,“凌崖子道長,你好厲害啊!”
阿恆沒好氣地往我身邊擠了擠,“離遠點,一身豬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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