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狗子笑道,“晚上買上二兩肉,去看看二狗子吧。”
“他現在可比你忙。”
“再忙不也得吃飯嗎?”
韓棠走後半個月,參他的折子就跟雪花片似的落了下來,哪怕我不在朝中任職也略有耳聞。有人參自然也有人保,景策一天一封折子往上遞,誰彈韓棠他就彈誰,這位大周朝最年輕的侍郎在刑部浸淫已久,手裡握著半朝臣子的黑料,反正大不了碰一個魚死網破,看誰耗得過誰罷了。
我下衙之後途徑刑部,看景策值房裡的燈還亮著,便過去探頭看了一眼。
聽見動靜景策頭都沒抬,隻道:“你先走吧,不用伺候了,幫我把門從外頭鎖了。”
我不禁失笑,站在門口道:“景二哥飯不吃了,覺也不睡了,明天準備參誰?”
景策這才抬了抬頭,見是我笑道:“你怎麽來了?”
“看你燈沒關,過來看看,”我指了指屋裡,“我能進來嗎?”
“快來,”景策起身相迎,往爐子裡添了幾塊炭,又給我倒了一杯熱茶,“外頭冷吧?”
“看樣子又要下雪了,”我看著景策值房裡衣裳鋪蓋齊全,問道:“你這是住這兒了嗎?”
“回去也是不勝其煩,那些人堵不到我就去家門口堵,搞得家裡也雞犬不寧,倒不如在這裡躲個清淨。”
景策三兩下把房裡簡單收拾了一下,桌上還攤著一封沒寫完的折子,墨跡未乾,應該是剛剛寫的。
我問道:“韓大人有什麽消息嗎?”
“前些天剛到蘇州,”景策收拾完坐下來,神色有些黯淡:“蘇家人不怎麽配合。”
“想來也是,要征地、要收銀子,有人願意配合才奇了怪了,”我喝了口熱茶,“但他們鬧歸鬧,不過是仗著老相爺的勢。昨天有人在蘇宅門口跪了大半個晚上,老相爺也沒見他,等他們明白過來老相爺的態度,自然也就松口了。倒是你,京城裡擺這麽大的攤子,就不怕得罪人嗎?”
“你說這個?”景策拎起桌上的折子衝我抖了抖,“我倒是想得罪人,只可惜,這些折子頭幾封皇上還看過,現如今跟參阿棠的那些一塊都封存了,皇上壓根都不看了。”
我微微一愣,皇上要保韓棠的態度明顯,扣留了參韓棠的折子不奇怪。至於景策這些折子,大都是激憤之下寫的,難免失實,皇上要扣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你明知道皇上不看,幹嘛還要寫?”
景策衝我笑了笑,只是神色在燈光下有些落寞:“除此以外,我也不知道還能替他做點什麽了。”
我喉頭一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哪怕能幫到韓棠的甚微,哪怕前路叵測,可他至少用這種方式,證明兩個人是站在一塊的。
“快下雪了,我就不留你了,”景策又重新拿起筆來,沾了沾墨,“替我從外頭把門鎖了,快回家吧。”
第186章 熟人
蘇宅門口的人跪了三天,連老相爺一面都沒見著,等到第四天我再回家的時候,門口已經沒有人了。
朝中眾人這才看明白了朝廷要收回田地的決心,明面上負隅頑抗的那些人同時背地裡也悄悄做起了打算。
半月之後,遠在江南道的蘇家主動上交了這些年來侵佔的農田,並補上了今年應繳的稅銀。至此韓棠在江南道的征地之行才正式運作起來。
臨近年根,戶部又開始從各部征調人手幫忙統計這一年零零總總的開支帳目,像我這種日日廝混日子的,毫不意外地被選上了。只不過戶部那些腦滿腸肥的官老爺們也不敢把帳目透露給我們這些外人,所以開始幾天我也就是端茶送水研墨,大部分時間就在炭火爐子旁等著水燒開,倒比在四當齋裡挨凍強。
後來有一天一個老書吏吃壞了肚子,一下午跑了八趟茅廁,眼瞅著手上的帳目抄不完了,便讓我過來代筆。
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因緣際會這本帳傳到了皇上手裡,被誇了一句簪花小楷寫得好,然後我偷懶耍滑的好日子就過到頭了。
戶部這些帳目就跟城東王大娘的裹腳布似的,又臭又長,一天寫下來我滿腦子都是那些爛帳,一連寫了三天手腕子都腫了,吃飯的時候拿不住筷子,只能改用左手。
我懷疑皇上是故意的。
這個想法沒過了幾天就得到了印證。
六部的堂官大都只需要坐半天衙,到了晌午就都各回各家吃飯去了,剩下我們這些小嘍囉只能是早晨帶了乾糧,中午就著熱水隨便吃兩口,下午還得接著乾。
冷硬的乾糧還沒掏出來,我們逼仄的值房裡就來了個宮裡的內侍,點名道姓召我進宮陪皇上用膳。
跟著內侍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離開,我心裡也跟著惴惴不安,現如今我都快對皇上召我有陰影了。
路上小心跟那內侍打聽:“跟皇上吃飯的還有誰?皇上怎麽突然想起我來了?”
“倒沒聽見再叫誰了,”內侍在前頭快步走,“跟皇上吃飯那是多大的榮幸呐,麻溜的吧,別讓皇上等著急了。”
等到了地方又有徐明在外頭等著,這才明說:“今兒早上皇上跟幾位皇子們一塊用的早膳,飯後四皇子給皇上表演了一套刀法,皇上一高興,每個人都賜了賞。皇上說看著他們就想起你來了,這才叫你過來一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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