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張伯的面二狗子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衝人一揖:“那就麻煩張伯了。”
張伯急忙道:“這可使不得,小老兒就是個粗使下人,有什麽吩咐您盡管交代小的去做。”
又道:“老爺你們凍壞了吧,我柴房裡燒了熱水,這就打來給你們泡泡腳。”
我點了點頭,領著二狗子進了堂屋。剛進屋二狗子就把我拉到一旁小聲道:“玉哥兒,我不要下人。”
屋裡炭火爐子燒得正旺,我拉著他到火爐子旁坐下,解釋道:“長安城你人生地不熟,我又不能時常過來,有個使喚的人你出入也能方便一些。”
“鼻子下頭就是嘴,有什麽不方便的?”二狗子皺著眉道,“你光租這個院子就花了不少銀子吧?再加上一個使喚下人,你一個月幾個子的俸祿,能經得住你這麽花?早知道給你添這麽多麻煩我就不來了。”
“說的什麽話,”我也板起臉來,“剛還說是一家人呢,現在就跟我說這些。”
“玉哥兒……”二狗子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低下頭道:“我就是不想你亂花錢。”
“也不算是亂花錢,你看,長安城這麽大,你知道去哪兒買菜嗎?買來了你不還得自己做嗎?做完了吃好了再自己洗碗、洗衣裳,你這一天還能乾點別的嗎?”我慢慢跟他掰扯,“我讓你來長安城是讓你來好好讀書準備明年考試的,若是不能讓你安心讀書那還不如不叫你來呢。你現在先不用管這些,等明年考完了再操心讓張伯是走是留。”
二狗子終於沒再說什麽,正巧張伯端了熱水進來,我接過來將人打發了,把木盆送到二狗子腳邊,“怎麽,還要讓我伺候你脫鞋不成?”
“我自己來。”二狗子面色一囧,急忙把鞋脫了。
“褲子也脫了,放爐子邊烘著,明兒一早就幹了。”
二狗子又聽話地把褲子脫了搭在椅背上。
這雙腳一路走來也生了凍瘡,熱水一泡就發脹,口子都裂開了。二狗子怕被我看見,裝作洗腳拿手蓋住,我心裡一陣發酸,也只能裝作沒看見,起身去給他收拾被褥。
“玉哥兒你今晚不走了吧?”二狗子在身後問我。
“不走了,”我道,“長安城不比咱們那裡,這裡入了夜有宵禁,不能隨意走動。今晚咱倆擠一擠,一起睡。”
“好啊。”二狗子滿是欣喜。
等我也洗完了腳,二狗子早已經在被窩裡等著了,巴巴抬著一張臉看著我,看得我一陣心虛,急忙把燈熄了,這才脫鞋上床。
“玉哥兒你不脫衣裳嗎?”
我摸著黑把衣裳脫了,剛進被窩才發現是暖和的,這小子方才一直在給我暖被窩,見我上了床才又挪回了自己被窩裡。
“被窩裡涼嗎?”我問他。
“不涼,”二狗子在夜色下露出兩顆小虎牙來,“這被窩真軟和,進來都不覺得涼。而且長安本來就比牛角山要暖和,你看這裡房子挨著房子,風都吹不透,哪像咱們以前,一入夜山風就跟鬧鬼似的,嗷嗚亂叫。”
“是啊。”我想起破廟裡四面漏風的牆,風一大了就擔心第二天牆塌了會被砸在裡頭。可再一想就是燒得滾燙的火爐子,炭火堆裡埋著的紅薯土豆,還有一熄燈就往我被窩裡鑽的阿恆。美其名曰一起睡暖和,卻又總是長手長腳弄得被窩四處漏風撒氣,我一晚上不停地給他補窟窿。
“玉哥兒,你們在白水城發生的事我都聽說了。”二狗子突然道。
我微微一愣,當初剛到長安時我是給二狗子去過信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白水城的事一筆帶過,但想來也知道,二狗子在陶然書院讀書,白水城裡的事一打聽就都清楚了。
我抿了抿唇,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他。
二狗子也沒等我回復,繼續道:“這次我無論考上考不上,都不走了,以後再有什麽事,咱們一起面對。”
被窩裡暖烘烘的,我心裡也暖烘烘的,
被窩裡伸了隻手過來,精準無誤地按在了我那顆釘子上:“我再也不想從別人嘴裡聽到你為我們遭過的罪了,那些害你的人,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第183章 稅收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這裡不比老相爺家,到翰林院得走個把時辰。我本想著讓二狗子多睡會兒,悄無聲息爬起來到街上買兩個燒餅就完了,沒成想一回頭,身邊早就空了。
天色還沒亮,外頭靜悄悄的,獨廚房裡火光閃動,一溜長煙竄到被雪覆蓋的枯枝上,被分割得七零八落沒了蹤跡。
我推開門,二狗子正往灶台裡添柴,張伯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看著我道:“小少爺他非要自己來……”
我擺擺手,“讓他來吧。”
把人打發走了,我拉過一張小杌子挨著二狗子坐下,“怎麽起這麽早?”
“平日裡這個時辰也起了,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二狗子衝我笑了笑,“今日不讀書了,我給你做飯吃。”
“倒說的我像個累贅似的,下不為例啊,”我先是板起來臉訓*一番,又忍不住探頭去看鍋裡,“做的什麽?”
“蘿卜條面片湯。”
“我饞這一口好久了。”
“我也是。”二狗子嘿嘿笑道。
等吃過飯二狗子就去讀書了,我往他睡覺的枕頭底下塞了一點碎銀子,這才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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