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棠皺了下眉,“這件案子的後續如何自有陛下定奪,哪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我把筆垂了下去,“皇上讓咱們倆來審這個案子,我如果不署名,你是不是也交不了差?”
韓棠的目光一瞬間冷了下去:“這可是你審出來的供詞。”
“正是因為是我審的,所以我要參與到後續的案子中。我知道,皇上信任你,肯定會讓你接著往下查,你既然能讓我跟著你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我保證不會給你添亂,我只是想盡快把軍餉找出來,給阿恆送過去。”
韓棠看著我默不作聲。
我扔下筆轉身便走:“我去找景侍郎。”
“你找他也沒用,”韓棠在我身後道,“我可以幫你在皇上跟前提一嘴,但要不要用你,還是陛下說了算。”
我趕緊回頭撿起筆,在舌尖舔了舔,筆走龍蛇地把自己的名字簽好了,抬頭衝人一笑:“多謝韓大人。”
第151章 玉恆
從大牢出來就迎上了牢門外的燈火通明,景策果不其然又在等著了。
剛在牢房裡實在太陰暗逼仄了,雖然拿到了楊鴻飛的供詞,卻又深陷入另一個更深更廣袤的黑洞中,一時有些喘不上氣來。乍一看到這些人間煙火像是終於回過一口氣來,看著景策迎上來的笑容頓覺得無比親切。
“審出來了?”景策笑著過來,看了我一眼又皺了皺眉,“這是怎麽了?受傷了?”
我抬手看了看,解釋道:“不是我的血。”
“臉上也有。”景策抬手。
我急忙後退了一步,景策指尖稍一頓,又自然地收了回去,笑道:“是我唐突了,總是不自覺地把你和阿恆都當成弟弟。”
我搓了搓臉,應該是剛才拔刀的時候不小心濺上了,景策這話雖然是在道歉,但聽著讓人心裡頭舒服,我衝人笑了笑:“是我的問題,不習慣別人碰我……”
“洗洗去!”我話還沒說完,韓棠從背後猛地拍了我一掌,險些把我拍了一個踉蹌。
“成什麽樣子。”韓棠冷聲道。
“我……”看在景策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
景策在一旁低著頭笑了好一陣子才給我指路,“再往前走一點就有口井,去洗把臉,我在後衙備了茶水點心,你們也熬了大半夜了,一會兒過來吃一點。”
臨走景策還指了一個衙差來給我引路,我跟著來到井邊,打了水上來,又苦於沒有盆,隻好讓那個衙差幫我邊倒邊洗。
井水帶著月光灑下來,手上的血時間有點久了,已經乾涸在掌紋裡,我搓了好半天才洗乾淨。又洗了把臉,抬頭問那個衙差:“洗乾淨了嗎?”
“乾淨了!”那個衙差衝我咧嘴一笑,樣子竟然有點像滕子珺。
也不知道滕子珺跟著阿恆怎麽樣了。
往回走的時候打發了那個衙差,我自己提著燈籠往後院找。如今天兒已經暖和了,夜裡也不怎麽冷了,我抬頭看著漫天星辰,習慣性地去找那顆玉恆星。
北鬥七星的最後一顆,永遠在北方,是離著阿恆最近的地方。說不定他也正站在漠北蒼穹之下,跟我看著同一片星空。
以前的時候我被困於柳鋪,也打算一輩子蟄伏在柳鋪,對阿恆始終是患得患失,因為我身上帶著枷鎖,只能等著阿恆來靠近我。
可現在,我想去靠近他。
後衙倒也不難找,沿著燈火一路走過去就是了。臨近房門聽見景策和韓棠聊得正起勁,我沒上去打擾,在廊下找了處台階坐下了。
夜露緩緩降下來,沾衣欲濕,我攏了攏衣袖,靠著廊柱閉目養神。
身後那些談笑聲倏忽好像離我極遠,跟周遭的細小蟲鳴交織在一起,難得安逸,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我也不知道靠著根廊柱睡了多久,直到聽見有人叫著我的名字拍了拍肩膀才猛然驚醒,猛一回頭,看到了景策一張關切的臉。
“怎麽在這兒睡著了,還以為你找了間值房補覺去了呢。”景策伸手拉了我一把,“趕緊進來吧,萬一著涼了怎麽辦?”
我跟著景策起來,“沒事,我以前在……在牛角山的時候,也經常在院子裡睡著。”
跟著景策進了房裡,這才發現韓棠躺在裡間的羅漢床上已經睡著了。景策引我在外間坐下,給我倒了杯熱茶,“先暖暖身子。”
我接過來呷了一口,是上好的碧螺春,一口下去齒頰生香,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
“你說的那個牛角山……”景策斟酌開口,“就是阿恆待著不願意回來的那個地方?”
“……算是吧。”
“阿恆因為想參軍的事跟家裡慪氣,離家出走了半年都沒消息,把爹氣了個半死。”景策也給自己倒了杯茶,捧著卻沒喝,邊笑邊道:“後來好不容易找著了,他卻不肯回來,還威脅家裡人不許去找他。他在家裡作威作福慣了,難得你受得了還肯收留他。”
“阿恆挺好的。”我捧著茶杯道,“他有一顆正義之心,想做為民除害的大俠,又心系蒼生,要做鎮守一方的大將軍。而且他說到做到,現如今也在兌現自己的承諾。”
“他呀,想起一出是一出,”景策笑道,“小時候喜歡和泥巴,就想當瓦匠。後來偷人家後院的果子,被人家追著一路好打,回來後就想當果農。還有一次從宮裡回來,也不知道遇上了什麽,就堅定了自己要當大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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