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清方點了點頭:“正事要緊。”
看守餉銀的也是個熟人——當初在白水城的衙差滕子珺,大老遠的就衝著我們揮手,都快揮出重影來了。
剛到近前就聽見他跟阿恆抱怨:“有什麽好事你都是想著祁風,這些看守蹲點吃力不討好的活才想起來我,你這偏心偏的也太明顯了,下次我……小書?小書你真的來了?”
滕子珺張開胳膊就要撲過來,被阿恆半路擋下:“你什麽時候把騎射功夫練好了再跟我討價還價,就那點三腳貓功夫還有臉跟祁風比。”
滕子珺撇了撇嘴:“他是什麽出身,我一個在泥坑裡摔大的鄉下人比得過嗎?”
不明所以的祁風正拿著兩根火把過來,接受了眾人瞻仰的目光。
“知道自己不行還不趕緊學著,”阿恆從祁風手裡接過火把,又用火把柄把滕子珺扒拉到一旁,“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說著挑高了火把,領著我進了安放軍餉的營帳。
白銀一百二十萬兩,裝了整整二十口大箱子,如今一箱不少地陳列在這裡。這些銀子當時分作幾路,但凡哪一路起一點私心,這些箱子就不會完完整整地回來。我不知道護送銀子的這些人景策都是怎麽找的,但他既然敢把父親和弟弟的性命托付出去,必然就有手段確保這幫人不會背叛。
景家這一群人,景蕭如今掌管了天寶軍,在劍南道製衡吐蕃。景策在京城左右逢源,是朝中冉冉升起的後起之秀。景行止和阿恆肩負著整個隴右的安危,在宮裡還有一個統領后宮的景皇后。細細算來,其實大周朝有半壁江山都托付在景家人身上。
看似風光煊赫,卻也是站在了巔峰之上,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去年年底從江南道那邊鹽稅、鐵稅統共收了一千一百萬兩,皇上念及邊關將士們辛苦,一口氣給楊鴻飛送來了三百七十萬兩,這是把整個江南道三分之一的稅收都給了他啊,”吳清方重重歎了口氣,“沒成想,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全給作沒了。三分之一呀,說出來誰不心疼,但最心疼的還是當屬當今聖上呐。”
吳清方一邊清點著銀子一邊歎氣:“剩下的銀子一進了國庫就被分沒了,六部爭著來搶,工部要築堤修壩,吏部要發舉朝上下這一年的俸祿,兵部還有其他地方的軍費要支……看著是湧進去一大批銀子,可這些銀子也就是打個了逡巡,連夜都沒有過完就又支出去了。要不是皇上先截下來那三百七十萬兩,送進去了也是接著就被瓜分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說著又啐了一口:“楊鴻飛那個畜生!”
我跟吳清方挑著火把一箱箱點過去,等二十箱點完了,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再跟景行止交接完,宣完了旨,夜都已經深了。
大帳外卻是燈火通明。
這一趟差事辦的還算順利,景行止設了宴給我們接風洗塵,也算是好不容易等來了軍餉,犒賞全軍。
不過在軍營裡酒還是禁止的,好在肉管夠,當值的和不當值的輪換著吃,我們迎來送走了好幾波人,這頓飯就跟吃不完了似的。
等到席終於散了的時候,我估計應該都得到後半夜了。
“我已經命人給諸位大人設了欽差營帳,”阿恆指了指主帥帳旁邊的幾個小帳,“營地簡陋,大家將就一下,這裡白天雖然暖和,入了夜還是涼的,當心夜裡不要著了涼。”
吳清方畢竟年紀大了,陪了這大半夜,精神明顯不濟了,正眯著眼打頭往營帳那邊走。大狗子倒是還精神,要拉著滕子珺回營帳繼續問營地的布防。
我跟在他們後頭,剛走了兩步就被阿恆拉住了,回過頭來只見阿恆衝我一笑,“你的營帳不在那邊。”
“嗯?”我愣了一下。
“在那。”阿恆指了指他的營房。
“這裡條件有限,就多出來兩個營房,大狗子是皇子不能怠慢,吳大人年紀大了,睡眠淺,得單獨睡一間。就屬你年輕氣盛,跟我將就將就吧。”
我看著阿恆這幅因公徇私的樣子就好笑,也不戳穿他,隻道:“只有兩間營房,那如果毛林不是奸細的話,你們打算怎麽安置他?”
阿恆梗了一下,隨即笑道:“那只能委屈他跟祁風或者滕子珺擠一間了。”
我道:“那我也能跟祁風或者滕子珺擠一間。”
“你敢!”阿恆眯了眯眼,“誰敢留你我就打斷誰的腿。”
我笑道:“少將軍好大的官威啊。”
“你們能留幾天?”阿恆問。
“三五天吧,”我道,“這次來除了要替皇上犒賞三軍,還有就是要巡察軍情。他讓大狗子打著‘長見識’的名頭出來,實際上也是擔心楊鴻飛身上的事情再重演。”
“這些事情都交給吳大人和大狗子去做,”阿恆惡狠狠在我耳邊道:“你這幾天都不用出帳門了。”
我一時失笑,這小子擱這兒等著呢。
不過最後還是沒去阿恆的營帳,方才在席上肉吃的有點多了,這會兒撐得難受,我讓阿恆帶著我在營地裡走走,消消食。
走著走著就走出了營地的范圍,遠離了篝火,這會兒還真的有點冷了。
“別再走了,”我從後背拉住他,“別一會兒困了回不去。”
“你走不動了我就背你回去,”阿恆抓住了我的手,“這兒有些蓬草,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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