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搖頭:“生死有命,這就得看他自己了。”
好在韓大人福大命大,第二天一早傳來消息,人醒了。
我從阿恆的營帳裡爬起來,從身上抖下來二兩沙子,臉都顧不上洗一把,急忙往景行止帳子裡頭趕。
我趕到的時候人差不多已經到齊了,景行止和阿恆他們天還沒亮就開始操練了,大狗子可能是興奮,起得也早,這會兒也就是吳清方還沒過來——畢竟年紀在那兒,動作慢些也能理解。
韓棠靠著床頭喝完了軍醫遞過來的藥,又把藥碗還了回去,開口第一句就震驚了眾人:“安西反了。”
營帳裡一瞬間死寂,落針可聞。足足過了幾個彈指景行止才出聲問:“霍倫起兵造反了?”
韓棠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好像隨時都能再昏死過去,輕聲道:“我們經歷了一場兵變,到的第二天霍倫手底下的副將王庭就起兵造反了,殺了霍倫和他的兩個兒子,不等朝廷任命就接管了整個安西的兵權,又想殺我們滅口,一路追過來趕盡殺絕。”
說到這韓棠好像又想起了這一路的凶險,埋下頭去咳起來,好半天才理順了氣。
“劉禦史因為看不慣王庭的自作主張跟他嗆了起來,被王庭當場拖出去喂了狗。兩個兵部的大人被誣陷成霍倫的同黨,也被斬首了。還有兩個金吾衛弟兄護送我逃了出來,一路上九死一生,他們沒撐到這兒……”
景行止凝眉道:“這個王庭想幹什麽?一個安西都護府,常駐軍有五萬人,靠這五萬人他能幹什麽,甚至都出不了隴右。”
我細想了下:“五萬人,要起兵造反不容易,可要鎮壓也不容易,這個王庭……不會是想趁亂撿個土皇帝當一當吧?”
韓棠點頭:“對,他就是知道如今朝廷的兵力全都用在抗擊突厥上,無暇顧及他那點地方,借著這次朝廷要查霍倫的由頭奪了兵權,事後一切都可以推到霍倫身上。而朝廷為了穩定隴右局面,必定不會對他大動乾戈,他就能順理成章在安西做他的土皇帝。”
我道:“可他沒想到讓你逃了出來,之前跟著你的那兩個人是不是就是來滅口的,那如今王庭應該已經知道你投奔景將軍了。”
“太囂張了,”阿恆道,“竟然敢追到大營來。”
“知道又如何,”韓棠低下頭去咳了兩聲,“他就是知道朝廷騰不出手來收拾他才敢這麽膽大妄為,外敵當前,他鑽的就是這個空子。”
帳子裡一行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也不能任由他們在大周疆土上為所欲為,”景行止最後開口道,“先派一隊人過去盯著他們,他們若敢有異動,揮兵過去也就是兩天的功夫。”
阿恆:“那我去吧。”
景行止擺了擺手,“現在還不是動乾戈的時候,派個人過去盯著就是,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這件事上奏給皇上。”
阿恆點頭:“那我讓滕子珺過去。”
我已經能想到一會兒滕子珺又要叫屈了,果然這種看守盯梢的活都是他的。
韓棠如今重傷決計是走不了了,景行止當即派了親信攜韓棠手書加蓋他的帥印八百裡送入京中。擔心皇上要問詢細節,我和吳清方只怕也得盡快動身回京了。
韓棠需要靜養,安排好這些事帳子裡的人就都走得七七八八了,我和阿恆走在最後,剛到帳門只聽韓棠道:“小書……柳大人留一下。”
我回頭看過去,卻見他正盯著阿恆,阿恆也回過頭來瞪著他。聽他這意思應該是要阿恆回避,阿恆那也很明確,就是不走。我大抵知道韓棠要跟我說什麽事了,對韓棠道:“他不是外人,楊鴻飛的事我都告訴他了。”
韓棠輕輕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歎我還是歎自己,總算垂下了眉目,“那就都過來吧。”
我們重新坐定,怕韓棠力氣不濟又扶他躺下,韓棠道:“這次過去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我打聽到那個‘大帥’的下落了。”
我精神一振,“怎麽說?”
“事情還是王庭告訴我的,說是自從霍倫勾結上這個‘大帥’,就對他言聽計從,拿著自家軍隊陪這位‘大帥’演戲,事後還分文不取,把從楊鴻飛那裡訛來的空餉全都給了這位‘大帥’。他可能是看不慣霍倫這幅狗腿子模樣,也可能是這麽多銀子沒落到自己口袋裡心有不甘,總之就是積怨已久,所以才有了這次兵變。”
我有點擔心:“王庭的話能信嗎?”
“他已經把我當成了將死之人,沒必要騙我。”
韓棠的情形看起來確實不太妙,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看得出確實是死裡逃生。想起那幾個人的死狀我都替他捏了把汗,受這麽重的傷還能一路跑過來,一口氣沒緩過來只怕就得交待在半路上了。
我忽然想起出發前皇上堅決不讓我隨行,是已經料到這次行程凶險萬分,才故意不讓我跟著的嗎?
可韓棠不應該才是他的心腹嗎?
韓棠緩過這口氣來又接著道:“王庭還透露給我一件事,你知道霍倫為什麽對那個‘大帥’言聽計從嗎?”
阿恆:“這個時候就別賣關子了,一口氣上不來憋死你。”
“……”韓棠回了阿恆一個白眼,道:“這個‘大帥’說不準是個真大帥,王庭說霍倫曾在這位‘大帥’手底下當過職,霍倫這是‘知恩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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