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受了寒,這陣兒天氣發個熱算是小事兒了,多的是染了大病的。”崔大夫道:“我開好藥要記得按時吃,熱退了就好了。”
杜衡連連答應,付了崔大夫看診的錢,趕忙給秦小滿熬草藥。
他想著昨日雪霧天氣小滿出去探親一整日,路上坐牛車回來就說乏,想必便是如此惹了風寒。
醫療條件有限,便是頭疼腦熱的小病杜衡心裡也有些緊張,而今病症奪走一條命太過容易。
他一頭熬著藥,一頭又煮了些粥,先給秦小滿吃了早飯墊墊肚子,再讓他吃藥。
一大碗的草藥熬的黑濃,便是杜衡聞著也直覺得發苦,秦小滿卻一點沒矯情的喝了個乾淨,喝了藥又躺回了床上。
他身體虛弱,看著杜衡忙前忙後,自己也動彈不了什麽,一改往日的精力充沛和伶俐,只能言語寬慰:“我沒事,現下吃了藥很快就好了。”
打小他就很少生病,原本也以為自己是十分強健的,而今這病來如山倒,這才感悟到其實在病痛面前誰都是弱小的。
杜衡點點頭:“睡吧,吃了藥再睡會兒。”
秦小滿點點頭,許是藥效發作,他當真很快就睡了過去。
夢裡很亂,他一會兒夢見他爹,一會兒又夢見杜衡走了,斑駁的夢讓他很不舒服。
待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什麽時辰,只是一睜眼就看見了坐在屋裡方桌前的杜衡,簾子把人隱的模模糊糊。
夢裡的膽怯害怕一下就消失了,他心中有一股十分安穩的感覺。
可掀開簾帳,見著杜衡正垂眸安靜看著放在房間裡的一本雜記時,他忽而又疊起了眉。
杜衡面容清雋,氣質儒雅,他合該是臨窗西下捧著書,吟讀閑散富貴的生活。
而不是做一個鄉野村夫,一輩子為著一鬥米而折腰。
這兩日的驚惶無措,病中的憂慮,忽而在這一刻得到了答案。
聽到床上傳來動靜,杜衡連忙放下書過去:“醒了?”
“嗯。”
秦小滿撐著身體起來,藥發揮了作用,身上的沉重感已然褪去,不過他身體還是陣陣發虛。
看著正在他額頭探體溫的人,秦小滿露出了有些虛弱的笑容,眨了眨眼睛:“水喝太多了,我想上茅房。”
“好。”
杜衡趕緊起身把秦小滿扶了起來,哥兒隻穿了褻衣,一直塞在被子裡,現在出來身上還帶著被窩裡的暖和氣。
怕人又受了涼,杜衡用身軀把秦小滿圈在自己的臂彎間,又取了外衣給他小心披上。
秦小滿靠在杜衡寬闊的肩臂間沒動。
兩人不是頭一次靠的這麽近,先前杜衡腳才醫治的時候他也時常去攙他,還背過他,只不過那都是自己一頭腦熱的貼上去。
像此般他自發的這麽親近,讓他感覺像是在做夢。
秦小滿默不作聲,他不知是應了那句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還是說杜衡是要走了,所以對他更好一些。
他知道自己是昨日受寒,夜裡又多慮優思了,這才大病一場,而今沒再發熱,心裡也通透敞亮了許多。
外頭的天尚且還亮著,他把手放在了杜衡的手背上。
感受的手背的溫熱,杜衡下意識看向秦小滿的手,那是大熱過後還有一點汗漬的潮濕觸感,他心裡像是有一片漣漪掀起,蕩漾著他的心。
看著秦小滿病了這兩日,他是真的心驚膽戰了兩日。
秦小滿道:“我覺得我已經沒事了,現在都有些嘴饞了。”
杜衡連忙問道:“想吃什麽?我都給你做。”
秦小滿偏頭看著杜衡:“我想吃餛飩,你會做嗎?就是用薄薄的面皮兒包著肉餡兒煮的餛飩,小時候上縣城,小爹在路邊的面攤子上給我買過。我這兩日病了,夢裡總是夢見我爹。”
杜衡心疼的摸了摸秦小滿柔軟的頭髮:“這有什麽難的,我待會兒就給你做。餡兒做最大的,定然比縣城裡的還好吃。”
秦小滿卻搖了搖頭:“也不急,現在我有些脫力吃不了多少,再者家裡也沒有鮮肉和麵粉了。後日吧,後日是上縣城的日子,你去買一些回來,成嗎?”
他說完,看向杜衡,看著眼前的人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來。他也斂起眸子,跟著扯了一抹笑。
秦小滿覺得杜衡是有些傻的,若自己不給他一個去縣城的機會,他可能都不知道該找什麽像樣的借口,還要自己給他編一個,這樣的人怎麽能過好日子。
不過所幸是他的出身好,自己是商戶人家的孩子,出生就不愁吃穿。
即便是現在家裡落敗了,卻還有一個更富貴的舅舅,千裡迢迢前來尋他回去,想來他後半生也是順暢。
是啊,讀書也好,經商也罷,說到底是不必揪心菜裡沒鹽,哪日桌上才有葷腥。
“好,到時候我給你做香蔥豬肉餡兒的。”
秦小滿抿著唇,沉默著進了茅房。
過了兩日,杜衡一早起身來準備去城裡買麵粉和鮮肉,他還在屋裡穿衣服便聽見了灶房傳來聲響,收拾妥當過去,發現秦小滿已經把早飯做好了。
這兩日杜衡都沒讓秦小滿做什麽事兒,許是大病一場,天氣又冷,秦小滿也沒說要出門,兩人都在家裡待著。
“你怎麽起這麽早,還做了早飯。”
杜衡看著秦小滿端出了一小盆子蒸蛋,甚至還在上頭撒了炒好的瘦肉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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