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琢磨了片刻,舉頭看著窗外似是能把天氣煮沸的日色,道:“王主簿所言極是。”
王有鑫眼中笑意狡黠:“小人這就去辦。”
理政堂理放了大盆涼爽陳冰,蒸拿房頓時就成了清風樓。
前去匯報任務的官吏不免咂舌,一盆冰便要耗上二兩銀子,且還只能用大半日的時間,論享受還是縣太爺會享受些。
天氣最熱的時辰,往理政堂中匯報公務之人是肉眼可見的多了。
過了兩日,下了一場大雨,天氣難得涼爽半日,杜衡心情不錯又大擺筵席,請了縣衙裡的一眾主事好一番筵飲。
席間,其樂融融,好一派上下和諧。
蔣作無在旁看著受一杯杯酒水敬的雙頰駝紅的杜衡,觥籌交錯之間好不風光。
“我看你倒是還能得意幾日。”
.......
六月中,杜衡正在理政堂中處理公務,王有鑫一個健步衝進了理政堂。
“大人,大事不好!”
杜衡放下公務,不愉的掃了人一眼:“跑的滿頭大汗的是做什麽?”
“大、大人不好了,知府大人來了!”
杜衡慢條斯理道:“大選各縣官職有調,而下各縣官員皆已到位,知府都要例行下巡,這有甚麽好大驚小怪的?”
王有鑫慌張道:“是矣,只是不曉得知府大人作何會最先巡本縣,而下衙役來報,知府大人已經到城外的驛站,只怕這會兒已經快到城門口了!”
“什麽!”杜衡聞言當即站起了身:“怎的也未早些來通傳!?”
杜衡慌慌忙忙整了整微有些凌亂的桌案,看著還杵在屋中的王有鑫:“還愣著做什麽,不趕緊通知了眾人前去迎駕!”
“是,是。”
一番折騰,杜衡帶著人著急前去迎接知府,尚未到縣門口,在縣街半道上就撞見了齊開勝。
此時蔣作無正伴在知府身側,兩人步行徐徐往前,只見知府頻頻點頭,不知兩人在交談些什麽,遠見著相談盛歡。
杜衡吸了口氣,下馬快步上前:“下官迎接來遲,還望知府大人降罪。”
齊開勝背著手看了一眼杜衡,默了一刻未曾答話,好一會兒後才道:“起來吧。”
蔣作無在旁看著杜衡一臉誠惶誠恐的神色,心中暗愉。
齊開勝雖未曾出言責備,但一路上他可白陪少做功夫,知府審視的這須臾,已有大戲可做。
杜衡小心起身來,陪在齊開勝左右:“天熱嚴暑,大人一路前來辛苦了。”
“騎馬倒是費不得兩日功夫。”
齊開勝看著街市,杜衡來的當日便提了個地痞進南監,都曉得新官上任三把火,當地的地痞稍有收斂,最近街市上比以往安定,倒是熱鬧了一些。
他突擊如此,看來還是做了一點功夫。
“杜衡,你上任多久了?”
“回稟大人,已將近足月。”
齊開勝道:“秋陽縣原是個好地方,當初讓你任職秋陽縣本官可是對你給予了厚望,你可得把這塊地給拾理好方才不辜負本官的期望。”
杜衡連忙拱手:“下官不敢望知府大人的交待,時常也以授官之時大人的話為自勉。”
蔣作無聞言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嘴角。
齊開勝在城裡簡單的轉了轉,臨近午時,太陽毒辣,他也有些受不了這頭的天氣,同杜衡先回了縣衙。
在衙裡查看了任職錄記後,例行公事的問了幾句衙中官吏的話,折轉去了二堂。
“秋陽縣的天氣大,下官已經吩咐了仆役熱了水,待會兒大人沐浴一番會舒坦些。”
杜衡端出了個冰盆放在屋裡,將門窗前的遮陽簾子放下來,拾起把蒲扇在冰盆前打著涼風,屋裡倒是涼快了不少。
齊開勝抬手摒開了眾人,一改對外的嚴色,拾起杜衡準備的蒲扇自顧自的扇著,他與杜衡也算是老相識了,如今屋中並無旁人,說話也隨意了不少:
“秋陽縣是府下六個縣中最為炎熱的一個縣城,本官夏時少有過來,倒是秋冬天暖來的多些。氣候極端不好過,遙記當年本官頭次進京春闈便因京城初春天寒感染了風寒而誤了考試。落霞縣氣溫還算適宜,你驟來這月余光景可還過的慣?”
杜衡笑了一聲:“除了天熱有些過不慣外,倒是都還過得去。”
齊開勝望了一眼冰盆:“天熱就靠著這度日?”
“一盆便將近二兩銀子的花費,下官不敢久用。方才天熱時差些中暑,用了些日子的冰,現下倒是差不多習慣了這頭的天氣。”
杜衡打趣道:“昔時讀書住在村子上,耕種一整個春夏,秋收之時足要賣上兩石稻子才堪堪換得來二兩銀子。若是用一整夏的冰,那可要食不起粥了。”
齊開勝聞言也笑道:“你老師向夫子本官是認得的,他到府城來講學時我時常叫子孫前去聽教,若是遇上休沐,本官也會親自前去聽上一堂。聽他說起過你是耕讀之家讀出來的,今朝與你交談,倒是果真富貴不忘清寒,會過日子。”
“大人總是誇獎,下官受之有愧。”
齊開勝看見杜衡有些害羞的樣子,朗聲笑了起來。
又道:“你正任後的頭一件事做的極好,秋陽縣缺錢,即便有心辦事萬事卻也都辦不起來。這兩年戰亂,又新帝登基,國庫空虛,地方上便是想上朝廷借錢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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