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歎了口氣:“更何況是秋陽縣這般借了款項卻屢催不還的。你若是開口想上借點款項,便是本官體諒你新任,只怕朝廷也不會再批下來。”
齊知勝道:“自有一筆錢到帳上便好周轉了,也算是給朝廷減去了些負擔。”
杜衡:“只是秋陽縣的欠帳只怕是要緩緩歸之。”
齊知勝道:“慢慢來。”
“這縣衙班子裡的官吏可還勤勉?可有不恭之人?”
杜衡答道:“一切都好,可不可用秋收就在眼前一試便知。”
齊知勝冷聲道:“不必遮掩,本官曉得地方上的牛鬼蛇神也不是簡單的。你方才任官待人過於良善不是好事,今日那教諭未免伶俐,你可曉得他是什麽心思?”
杜衡疊起眉毛:“多謝大人教誨。”
“你得王爺看重,本官也有心提拔,但凡事也還得看你本事。”
杜衡曉得這所謂的有心提拔半真半假,不過是上官籠絡下屬的慣話而已,看本事倒是真的。
他自深知這些。
午後,齊知勝舟車勞頓,在二堂歇息午睡,杜衡回了內宅前去料理夜飯。
為了避免耽擱地方上秋收諸事忙碌,知府會在秋收前盡早巡完各縣回城。
如此自不會在哪個縣城多耽擱,只要縣裡未有大的紕漏,隔日便會前往下一個縣城。
蔣作無做了五年訓導,又幹了四年教諭,自是曉得上官下巡大抵的路子。
眼線回報杜衡回了內宅,他便借著縣學之務稟告而去二堂等著見齊開勝。
齊開勝方才午睡起來,淨手洗了個臉,窗外日光仍盛。
他把官袍穿上,想著明日得早些啟程。
“大人,蔣教諭求見。”
齊開勝擦了擦手:“他來做什麽?”
“說是有縣學之事稟告 。”
齊開勝重視讀書人,聽聞是縣學的事,雖是不喜這般老家夥耍心眼,還是道:“讓他進來吧。”
“下官參見知府大人。”
齊開勝坐於主位上,衝著跪在地上的蔣作無招了招手:“起來。”
“知府大人素來關切讀書教化之事,這些年秋陽縣貧瘠讀書人少,經費有限縣學也辦得不好,下官管著縣中教化之事心中常有慚愧。”
秋陽縣在六縣中樣樣屈居末尾,這些齊開勝也早不是什麽稀奇事了。
“所幸是今年比之往年縣學中多記了五名讀書人,下官見此不經感懷安慰。”
齊開勝看了一眼錄冊,面上微微一笑:“不錯,陛下加大了科考錄用的標準,縣學能在此增添生員實屬不易。”
他合上冊子:“這也是你的功勞,想必新縣上任後,在杜衡的領導下秋陽縣會越來越好。”
既見說到新知縣,蔣作無借機道:“杜知縣年輕,自是臨政能乾,只是……”
“可有不妥之處?”齊開勝看向欲言又止的人:“本官前來巡縣便是想見新任官員是否盡職,有什麽你說便是。”
蔣作無當即跪下:“知府大人清斷,杜知縣自正任後便暗示號集當地鄉紳富戶獻禮祝賀,攬收錢銀千兩之數。生活過得驕奢,日供陳冰解暑,又大肆宴賓請客……”
“朝廷律禁官員私收財禮,下官看在眼中實為不妥,秋陽縣本為窮困之地,若是讓老百姓知道縣太爺如此,百姓作何所想。”
齊開勝凝起眉頭:“你這是要諫告杜衡?”
“下官不敢冒言,只是一心為秋陽縣百姓所想。此番絕非胡言,有帳本為證!”
蔣作無跪地將一本帳簿附上。
齊開勝取過帳簿翻了一翻,看向蔣作無:“你的意思是杜衡私收財物後,用這些錢生活奢靡?”
“下官不敢妄自揣測,只是證據確鑿,下官也傷懷,上任知縣才走,好不已易迎來新縣正任,卻不想杜知縣如此不端。此番作為,利用職務之便謀取私利,老百姓豈非苦不堪言?”
“下官終日惶恐,深知知府大人公正嚴明,這才戰戰兢兢據實上稟。”
齊開勝看著一派衷心正直,不畏強權模樣的蔣作無。
他捏著帳簿,面色鐵青,卻道:“陛下繼位尚才在朝中查處了兩位貪官汙吏,最是厭惡一個貪字。”
“杜衡尚才上任不足月便私收財禮的話,若是長久留任秋陽縣豈非民不聊生。”
齊開勝面露憂愁:“只是秋收在即,縣中難免忙碌,縣衙不可一日無主。若卸其職務,一時間又再難尋人頂上,當如何是好……只怕是也只能暫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待到年底再做定奪了。”
他看向了蔣作無。
“下官一切聽從知府大人安排,大人清斷,必不會讓違法律令之人逍遙法外。只是知縣心在財物之上,只怕秋收老百姓要再吃苦頭了。”
齊開勝道:“蔣教諭,據本官了解,你做官也有上十年之久了。”
蔣作無提了一口氣,暗暗期待著齊開勝接下去要說的話:“大人好記性。”
然則想聽到的提拔之語,話鋒一轉卻成了一句:“做這許久的官,你可曉得參諫上官失察該當何罪?”
蔣作無聞言一驚,他連忙叩首:“大人,下官句句屬實,絕非虛言!”
他腦中飛速運轉,理著杜衡和齊開勝是否有親聯,便見蔣作無抬手。
須臾,隨侍取了一本帳簿:“你遞上來的東西不巧本官也有一本,來秋陽縣前便已經到了手上,且還是杜衡親自派人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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