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暖爐的書生沒拒絕也沒答應,反觀於提著書箱的書生:“穆兄意下如何?”
那書生卻擺了擺手:“你們倆去吧,我簡單吃點還得回書院,樊夫子讓我待會兒去尋他。”
“既是如此,那我們便去了。”
穆惕應了一聲,自己便拎著書箱走到了後頭的矮桌上坐下。
那提議說吃羊肉的書生見穆惕不願前去,微微露出了些失望之色,旋即又十分殷切的引著拿暖爐的書生走了。
“簡單上點吧。”已經坐下的書生朝杜衡說了一聲又扭頭:“大叔,要碗面。”
杜衡連忙備好一疊子的鹵味,添了湯端過去,見著等吃食的書生正在翻看他遺落在桌上的書:“不好意思,這是剛放在這兒的書忘記收了,我這便收了免得擋住先生。”
“這是你的書?可是再準備明年春的童考?”
杜衡放下吃食,應了一聲:“正是,郎君好眼力。”
穆惕有些驚訝,隨即儒和一笑,把書輕輕合上遞給杜衡:“我見這本書是童試必考的詩詞,想來是如此。”
童考只是考察學生是否具有基本的知識學習能力,考的東西也很淺薄,若是過了童考的讀書人是不會再看最基礎的詩詞,多數會攻於文章論斷。
見著杜衡大方應承了自己是讀書人,穆惕微微動容。
當今大多讀書人自詡清高,這不肯乾那不肯乾也就罷了,連吃食都分個三六九等嫌寒磣;家境貧寒者多以此為恥,秋收書院特地休沐竟也不回鄉幫助家中料理農事,只怕同窗知曉而丟了顏面。
像是杜衡這般自己支著小攤營生,還一邊讀書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穆惕很欣賞身在泥沼卻還勤奮刻苦之人,見杜衡面容俊秀,年紀頗輕,忍不住與之多攀談兩句。
不過這朝書院裡下學,人家兩口子忙著招呼生意,他還是沒有多事耽擱人家。
白榕書院的學生多是家境不錯之人,其實也少有在這些小攤上吃東西,不過也總有人吃慣了大魚大肉想換換口味,偶爾吃點。
小攤販曉得從書院出來的學生非富即貴,再退一步說以後說不準兒就是達官貴人,便是招攬也少有生意依然十分殷勤。
穆惕一邊吃麵一邊看著年輕的小兩口大方熱情的招著面色冷淡路過的書生,一直待著街上書生下學的熱潮褪卻後實在沒有什麽人可以招攬了才罷手。
只見那讀書人先是在單獨的小爐子上燒了熱水,把暖手爐子裡的冷水換出,自己在手心搓了搓,見著四下無人注意便又給他的小夫郎捂了捂手背,也不曉得兩人低語說笑了兩句什麽,總之面上很是喜悅。
又有了客人前來,這才打斷了小兩口。
過了一會兒哥兒倒了杯熱水端過來,自己也坐在了旁頭的空位置上。
他手裡搓著暖爐,眼睛裡滿是稀奇,主動上前來攀談:“郎君是前面白榕書院的學生嗎?”
穆惕道了一聲謝謝,應道:“是。”
秦小滿眼睛亮晶晶的:“我相公也是讀書人,他明年要下場了,不曉得他能不能考上?”
“有心之人定然會考上的。”
穆惕半客氣了一句,卻也說的是實誠話。
“你們便是靠著做吃食營生?”
秦小滿搖搖頭:“我們是村戶人家,讀書要花費不少錢,而下我又有了孩子,相公說趁著農閑出來掙點散錢也能手頭松快一點。”
穆惕眉心一動:“如此那你相公何來時間讀書?”
“早起讀書,給豬煮食的時候在灶下也讀書,現在來縣城裡出攤兒沒有生意的時候也會翻看書本。雖是比不得旁的讀書人有那麽多時間溫習功課,但卻也一樣很用功。”
說著秦小滿就露出一股自豪來。
穆惕深看了杜衡的背影一眼:“果真是刻苦。”
他伸手提過自己的書箱,正欲要打開,忽而起了一陣騷動,旁頭的一個商販吱應了秦小滿一聲:“哥兒,趕緊叫你相公把東西收拾著躲躲,彭老大帶著人過來了!”
秦小滿不曉得這彭老大是何許人,但見著好幾個小販都忙慌慌的收拾東西,一下子也警覺的站了起來:“他來怎麽了!”
商販大叔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丟了句:“他來是要討保護費的,一來就是一天的生意錢,趕緊收拾了躲吧!”
秦小滿一聽便慌了,趕忙去叫杜衡,兩個人的東西不多,小推車往自家板車上一抬,桌子板凳也沒兩張,很快就能塞上車。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們得先收攤兒了。”
穆惕也是頭一次見到這陣仗,雖沒弄清楚狀況,但還是把自己的東西拎了起來,看著兩口子全數把擺攤的東西收回了牛車,很快兩人就跳上了車。
周遭也是商販驚嚇的聲音:“快走,快走!”
騷動越演越烈,穆惕還在原地立著,來時好好的攤地兒頓時就散亂開了,他看著駕車而去的兩口子後知後覺想起:“小兄弟,我還沒給錢呢!”
話音剛落,幾個凶悍魁梧的男子出現在了小攤市,竟是從街市兩邊包了過來,手腳慢的快的商販一個沒跑成。
“他娘的竟然敢跑,誰給你們的膽子!”
“回去,通通給老子滾回去!”
“大哥,沒什麽生意,我們只是要收攤兒了,沒想跑。”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