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舉子厚積薄發,自是能稱得起這句讚。”
杜衡看著馬有才說了幾句竟還不盡興,拖著給他結錢的功夫陰損,他也逐漸失了耐心。
“不過馬主簿當也聽說過一句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機緣和福氣次數有限,許是這回用了下回便沒有了,還得是自己肚子裡東西才穩妥。”
馬有才自是參不透杜衡這話是什麽意思,隻當是他說自己兒子過得了會試也過不得殿試,他嗤笑道:“便是下回沒了機緣,憑著得到的機緣也比許多人強了。”
杜衡笑了笑:“是矣。”
馬有才未再多言,把錢一並結算好後丟在了桌子上,其倨傲之資連掩都懶得掩了。
過了些日子,杜衡前去書院裡報請了一聲,他已經不打算繼續在書院裡就讀。
倒不是因為會試落榜受了打擊損了自信不願意再繼續走這條路。
若要再次參加會試是三年以後,光景還長。
這兩年在書院裡學的東西已經夠多了,而今有了會試下場的經驗,他並想再將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放在書院裡頭。
請辭以後自在家中溫習讀書也是一樣的。
許多讀書人在中舉以後皆是如此,小地方的讀書人少有中舉以後還繼續留在書院讀書的。
便是有些中了秀才的也只是掛名在縣學裡頭,只有遇上大節慶或要事之時才會前去參加點卯,多數時間都是自行在外。
像穆惕遊豁等人是少數,那是家中底蘊厚,姑且年輕不必養家,頭等要事便是金榜題名光耀門楣。
為此這才特意前來白榕書院盡心修身讀書。
說起穆惕和遊豁,看榜當日杜衡見著皆數上了榜單,他回縣裡後寫了信恭祝。
其實能看著同院師兄弟中榜他心中是高興的,只是不曉得此次中榜究竟幸與不幸,他也不敢多說一句什麽,只怕是節外生枝,給人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杜衡一直留心觀察著京中的動靜,但落霞縣畢竟地處偏遠,除卻極大的消息,尋常京都的消息自是傳不來這般小地方。
且就算是能來些消息,也是先過州府最後才到達地方上,如此蹉跎的時間也就長了。
會試過後四月殿試,又布榜昭告,好似一應都還太平著。
也不知究竟是一切都還順遂,還是風雲早就再變換,只是縣裡不得一觀。
如此日子過的平順,眨眼進了夏。
今年適逢知縣五十大壽,人上了年紀喜好熱鬧,再者又是個正大光明私相授受的名目。
大耘朝規定官員六十辭官告老,知縣這些年在地方上做青天大老爺養的姿肥體胖,倒是不顯年齡,但實際也不年輕了。
順順利利的話還能再乾十年請辭,但在落霞縣卻不能再乾十年了。
官員年年都有考校評定,五年一大選,待到明年這任知縣已滿限期,升遷也好,平調也罷,總之是不會繼續留任落霞縣。
此番臨走之前,自然是要多收攬些家財,也不枉這些年在落霞縣折騰。
大壽這般得天獨厚的名目,如何能不借題發揮。
知縣遍邀了縣裡人家,有些頭臉的自不在話下,要緊的還是請了不少商戶,預備熱火朝天大辦一場。
杜衡作為縣裡的鄉紳自然也是受邀需得前去參宴。
他一早和秦小滿準備了禮品,原本就不是巴結拍人馬屁的人家,再者明年就要調走了,他們又不是商戶需要打通官府留人情,自是不會預備多貴重的東西,拿的出手就成了。
早上,連帶著肚子裡那個一家四口吃了早食,杜衡便收拾著東西預備和秦小滿去參宴。
總覺得縣裡的夏日比村野要更炎熱些,秦小滿懷著孩子本就辛苦,夏熱就更不好受了。
今年杜衡大手筆的買了點冰塊回來,放在臥房裡就想讓秦小滿睡的好一些,二寶比小承意鬧騰的多,孕吐也比頭一胎厲害。
他是舍不得秦小滿再受暑氣。
兩口子想趁著太陽變熱之前到知縣府上,如此也能躲過在馬車裡悶熱。
馬車驅使進了主道上,杜衡把車簾子給卷了起來。
秦小滿扶著自己的肚子道:“聽說知縣大人此次壽宴大辦,什麽鹿肉山珍都有,我待會兒可要好好嘗嘗。”
杜衡好笑道:“禮都隨了,合該多吃些。承意也還讓我給他帶個小壽桃回去呢,這孩子。”
兩人正說笑著,忽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杜衡正想探出頭去看看誰人竟大膽在鬧市縱馬,便聽到一道沉重的聲音。
“急報,閑雜人等自行避讓!”
更近了些,杜衡和秦小滿一同聽到垮著急馬的帶甲士兵單手舉著上令朝縣衙奔馳前去,兩個字落進耳朵:“國喪!”
第87章
國喪二字無疑是一聲驚雷在晴空之中炸響, 打得沿街生意的老百姓猝不及防。
一時間都放下了手裡的活兒計望向那匹急速奔走的馬,好一會兒後街市上才恢復熱鬧,近乎為喧囂。
老百姓都在議論這個最熱乎的一手消息。
天子威重但距此地山高水遠,許多平頭老百姓一輩子都沒有出過落霞縣, 就更別說有面見天子這等事了。
隻曉得皇帝是天下萬民主宰, 但也只是個空頭一般, 畢竟最底層的老百姓未曾見過, 也未接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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