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本警官猝不及防,沒能阻止。
只因他實在沒能想到,自己已經都站在這裡了,高橋先生居然還不停止惡行,反而變本加厲,一時勃然大怒,就要上前呵斥……
結果,再次被匆匆趕來的高橋裕二給從旁攔了下來:“警官先生,唉……您怎麽這麽衝動……唉,唉,怎麽這麽衝動呢!”
他唉聲歎氣地埋怨著。
竹本英明警官一時氣笑了,臉色極難看地諷刺起來:“你父親殺你母親,你不趕快過來阻止,反要攔著我,說我衝動?你就是這樣為人子的嗎?”
“不,不,不是這樣的,您誤會了。”
高橋裕二被說得又要哭了,忙哽咽著,匆匆解釋說:“我不是指責您,實在是這件事……這件事……是沒法兒阻止的。所以,不如不打斷,將其看個完整。只是……今晚有些奇怪,為什麽您明明將其打斷了,卻還在繼續呢?”
他越說越小聲,到了最後,簡直是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語了。
竹本警官惱怒起來:“你到底在嘀嘀咕咕什麽呀!放開,我要先去抓凶手。”
“我不是不放開您,只是凶手,您根本就沒辦法……不是……唉,算了,還是您自己來看吧!”
高橋裕二終於讓開了擋在前頭的身子。
竹本警官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氣勢洶洶地就要去抓人,結果卻當場愣住了。
因為他吃驚地發現:隻這麽一會兒功夫,客廳中慘死的高橋太太的屍體,居然不見了!
(二) 夢魘
——這,這是怎麽回事?
——五分鍾,不,兩分鍾前,我明明看到屍體還在那啊!
竹本警官震驚地盯著地面,整個人呆住了。
“唉,唉!”高橋裕二又在旁邊唉聲歎氣地抹起了眼淚:“就是這樣的呀,警官先生,事情就是這樣的呀。”
——什麽叫就是這樣的呀!
——怎麽能就是這樣啊?
——對了!
——還有凶手!
竹本警官想到這裡,立刻抬頭去找高橋先生的蹤跡。
索性高橋先生那邊,倒是沒發生什麽奇怪的事,他仍然留在客廳中。
可是……
直到現在,這位高橋先生似乎都沒能看到竹本警官和高橋裕二,對半夜闖進家裡來的兩人完全視若無睹。
屍體明明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仿佛不曾存在過一樣。
可高橋先生仍然一臉猙獰地拎著那個鐵製的燒水壺,一下一下地用力砸在地上,繼續著他的殘暴惡行。
該如何來描述這離奇的場景呢?
白慘慘的日光燈下,能清楚地看到高橋先生此時此刻殘忍的面部表情——他肥胖臃腫的臉上,雜亂的兩條眉毛,像大蟲子一樣扭曲著;矮塌塌的鼻子像野獸一般,不停地喘著粗氣;如同醉酒之後,布滿了紅血絲的渾濁小眼睛裡,流露出了極端險惡、貪婪的惡心笑意,比起像人,倒更像是個劣等的地獄惡魔了。
而這個惡魔,正上演著一出啞劇。
他先拿燒水壺朝地面一通猛砸,接著,突然停下動作,彎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快觸及地面的地方,憑空放了一會兒……
竹本警官費解地看著這一幕。
直到他想起屍體消失前所在的位置後,才意識到……高橋先生這樣的舉動,應該是在查探高橋太太還有沒有鼻息。
——確定沒有氣息了。
高橋先生鬼鬼祟祟地左右張望一下,察覺到四周沒人後,醜惡的臉上立時流露出了一絲竊喜,他用髒汙的大手捂著嘴笑,像老鼠偷到了奶酪一樣。
這場面詭異極了。
因為室內並非沒有別人,距離他一米左右的地方,竹本警官目瞪口呆,和高橋裕二一起,宛如觀眾一般地沉默站立,無聲地觀看著。
“我,我已經連續一周遇到這樣的事情了。”
面對著如此匪夷所思的景象,高橋裕二終於再次低低開口。
“之前報警的時候,我講的其實全是真的。”
少年慘白著一張臉,喃喃地慘笑說:“我父親殺了我母親。近一段時間裡,我每天晚上都能看到相同的一幕,先是毆打,然後是……我父親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殺死我的母親,下毒、用刀砍、用枕頭悶死,甚至還有用火燒……今天似乎更殘忍一些,居然用燒水壺將母親活活砸死。”
竹本警官驚疑不定地聽著。
少年的語氣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掙扎:“您剛剛也看到了吧,這是多麽可怕啊!但更可怕的是,這一切的一切,等到第二天的時候,就又會變回原樣!我的父親會忘記,我被殺死的母親,會重新回到人間。但這並不代表是什麽幸運的事情,因為等到下一個晚上,母親又會在我的注視下,被父親殺死……一遍,一遍,又一遍!”
——警官先生!
——我已經記不清經歷過多少次母親被父親殘忍殺死的場面了!
竹本警官聽得呆住了。
他想著少年的話,卻怎麽都想不出世間為什麽會出現這樣可怕的循環?
“接下來,還沒完……”
少年崩潰又哽咽地說。
屬於高橋先生一個人的獨角戲,再次拉開帷幕……
只見他步履輕快地跑去廚房,精挑細選地拿了一把菜刀出來,然後,蹲在地上,開始做出往下剁的動作,一下,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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