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羅:“都行,你想在這附近玩玩嗎?”
司子濯點頭,“可以啊。但是不知道有什麽好玩的。”他想過要不去爬山,沒說出來。心裡有點擔心對方會嫌棄自己太老年人了。況且,他是盲人看不見路,要真去山上估計會很麻煩“他”。
荼羅:“本來想去爬山的,下雨了,不安全,你也累。我昨天聽那個司機說這附近有個燒窯的名勝古跡景點,可以捏陶藝,去試試麽?”
“走。”
司子濯當然同意。
他雖然身體過度疲憊,但走路過去捏個陶還是不成問題。
於是在離開小村前,他們去村裡的陶土館玩了一趟陶土泥巴。
這對荼羅而言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它是花朵,是植物,天生就對土壤有著親近感。
不過荼羅沒什麽藝術天賦。
它本來想捏一個司子濯翻版的縮小人,最後卻捏成了一團奇形怪狀的四肢怪物。
連陶土館的工作人員看了都跟“他”再三確認,這真的要拿去燒?
“捏陶二十,燒窯就要兩百多了,很劃不來。”對方勸“他”。
“都行。”
荼羅並沒有一定要把作品燒製出來的決心,一副很無所謂的懶散模樣。
工作人員:“如果您確定不燒的話我就把土重新放回去了,燒的話要過來跟我登記地址,差不多一個月後燒好寄給你們。”
“能給我一下嗎?”這時司子濯忽然道。
荼羅將陶土遞給他。
司子濯:“你捏的什麽?”
荼羅:“你。”
司子濯閉著眼摸了摸這隻“怪物”,感受著它的形態,情不自禁笑出聲。
“原來在你眼裡我是這樣的。”他笑著說。
荼羅聳了聳肩,“抱歉,手藝不精。”
司子濯把陶土小人小心地包起來給工作人員,“麻煩幫我燒一下吧。”
工作人員看了他們一眼,見狀也沒說什麽。
小情侶之間的膩歪,大概就是你把我捏這麽醜,我也愛。
司子濯自己也在捏兩個杯子,還有一個煙灰缸,打算送給司小夏。
“你真不抽煙?”他問荼羅。
荼羅:“我不喜歡煙味。”
司子濯:“我也不喜歡。”
荼羅:“這不巧了麽?”
恰巧有泥點濺到司子濯臉頰上。它湊近,認真地抬手替他擦去汙漬。
呼吸噴薄間,他不自覺緊張起來。
“你捏的形狀挺好看的。”它說。
“是嗎?”司子濯小聲說:“我也是第一次捏陶,我想給我們捏一對水杯。”
“這樣啊……我幫你吧。”
荼羅低頭打量著他插在泥胚中的手,忽然有種想要觸碰的衝動。它一向不是會委屈自己的花,想摸就摸了。當即坐到人類身後,與他一起擺弄揉搓泥胚。
四隻手觸碰,不知是誰的指尖穿過誰的指縫,勾勒,摩挲,倏然激起身體開關反應的漣漪。
感受到對方從自己腰間環抱穿過的有力胳膊,司子濯整個人就像繃緊的弦。一開始很慌張,到後面,漸漸地,也習慣了這個過於曖昧的姿勢。反正在昨夜,更過火的也試過了。
“是這樣捏嗎?”荼羅低聲問。
司子濯耐心道:“不是,你要按照轉盤的旋轉方向去移動手掌……”
“嗯?你教我吧。”荼羅主動將手放進他的手掌心。
那一瞬間,司子濯心跳又倏地漏了半拍。
一人一花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捏了一下午的陶。當然在工作人員看來,這仿佛打情罵俏。
這次鄉野約會氛圍太美好,以至於讓司子濯完全忘記了自己來這邊的初衷。
他想,原來和喜歡的人出來旅遊是這種感覺……就好像吃了一顆夾心小熊軟糖,很甜蜜。
最後他們準備離開前,李家三姐弟還特意過來送行。
李倩倩和李阿珊對兩人非常崇敬,給他們塞了一大堆特產等物。司子濯想拒絕都不行。
在昨天被當場打臉後,李俊良現在也是信了。
“大師,是我之前有眼不識泰山。實在對不住,這些是我的一點心意,您一定要收下啊,不然我良心不安”他給司子濯塞了個裝著錢的厚厚信封,恭敬地朝他彎腰鞠了一躬。
司子濯退卻不讓,有些茫然無措地去拉荼羅的手。
荼羅開口道:“錢就算了。你好好替你父親辦一場葬禮吧,多燒些紙錢,同時賠償款也要與你兩個姐姐平分。”
“行…我知道了,謝謝大師。”李俊良再次鞠躬。
村裡本來就愛折騰這些迷信,昨晚他做噩夢鬼打牆差點醒不來,請了個法師來家裡,結果對方卻說他家中有老人鬼魂徘徊不願散,多半是他的父親心願未了,讓他去找這兩個年輕人。
“解鈴還須系鈴人。”——這是法師的原話。
這件事也讓李俊良真正明白了,靈媒的恐怖。目送兩人離開,他不禁敬畏。
天空依舊下著朦朧細雨。
荼羅單手提著行李放進後備箱。
在它的攙扶下,司子濯拄著拐杖摸索坐上後座。
片刻後,車輛啟動緩緩駛離雨幕中的村莊。
不知是不是錯覺,司子濯隱約聽見老人遲緩龍鍾的聲音,伴隨著陣陣咳嗽。
對方跟他說了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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