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公子奇道:“現在這種時候?”
紫衣公子嘖了一聲,四下望望。雖見路上百姓都盡管避讓和遠離自己這支隊伍,但他還是控馬挨近同伴,側過身子壓低了聲音:“你想想國師這次卜算得出的讖語——赤鳳高飛,黑龍潛遊,龍鳳相佑方解國之危難。”
藍衣公子聽得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前方的黑衣公子。
紫衣公子也在向前方抬起下巴示意:“‘黑龍’不用說了,人人皆知是指殿下。至於那‘赤鳳’,可不是大家都在琢磨。現在見著這麽一隻紅鳳凰,還正應著那句‘赤鳳高飛’,你說我能不多想?看看,那鳳尾不就正正指著下頭一座莊子。”
他聲音雖然盡量壓低,可畢竟是騎在馬上說話,再靠近對方也不可能耳語,是以周圍的人全聽到了這番話。這一次,連臨近的幾個護衛都禁不住轉頭看了眼天邊的火鳳霞雲。
正如紫衣公子所言,這樣望過去,那細細長長的尖鳳尾確實像是連著正下方的田莊,好似那隻鮮紅大鳥便是從那田莊裡騰空而起一般。
不過護衛們牢記職守,看過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警戒四周。倒是藍衣公子露出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因著國師的那句讖語,如今皇帝正大張其鼓地為太子選妃,朝中氣氛更是一片波譎雲詭,人人都在揣摩上意。畢竟以皇帝和太子之間複雜難言的關系,但凡有個官身的人,都不會相信皇帝此舉真是為了太子著想。
藍衣公子同樣壓低著聲音,一邊用手指暗暗比個向上的手勢,一邊對紫衣公子回道:“你說,那位……搞這麽大動靜,真是因為國師的讖語,還是另有圖謀?”
紫衣公子眼中透出一分不屑來,冷哼道:“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反正是見不得我們殿下好。”
此時,一直默默聽著兩人說話的青衣公子驅馬上前,靠近黑衣公子低聲道:“殿下,是否要查查那座莊子?”
黑衣公子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前方,仿佛事不關己般淡淡回道:“你有心思就去查。”
說完,他抬腳在黑馬腹部輕輕一磕。極有靈性的寶馬立刻知曉主人的意思,邁開四蹄向前小步奔跑。
隊伍的核心人物這麽一加速,後方眾人便再顧不得其他,紛紛打馬跟了上去。
同一時刻,那座“飛”出火鳳的田莊裡,某處院子的臥房當中,躺在床上的青年緩緩睜開眼睛。
白殊隻覺全身上下綿軟無力,兩邊太陽穴突突直跳,整片前額都在刺痛,仿佛有無數細細密密的針在一下下不間斷地往腦袋裡扎。
只是,對於早已習慣了病痛折磨的白殊而言,這點小疼痛完全算不了什麽。他一邊忍耐著身體不適,一邊整理腦海中龐大又細碎的信息。
白殊記得自己剛剛參加完圍剿蟲族的大戰役,這次銀河聯邦幾乎全軍盡出,在艱苦作戰後擊殺了母蟲和大部分蟲族。經此一役,聯邦至少能爭取到一百多年的喘息時間休養生息。
而白殊率領的第四十九艦隊於此戰中再立奇功,戰事結束後,也在第一批隨元帥旗艦班師的艦隊當中。就在回程途中,白殊的病又犯了。
白殊出身於聯邦邊緣的荒星,是個棄兒,年幼時因受到墜落荒星的小行星輻射而患上不治之症,後來一直靠藥物勉強維持身體。但藥物效果也在漸漸減弱,終於在他三十八歲這年來到了強弩之末。
不過,白殊患病多年,又率領一支悍不畏死的勁旅征戰十載,早就磨練得心性豁達,看淡生死。
感受到自己大限已至,白殊不慌不忙地向部下交待好所有事務,又和寥寥幾位談得來的友人視頻告別,便躺進醫療艙裡,在病發的疼痛中靜待死亡降臨。
但,當他意識變得朦朧的那一刻,突然有大量影像湧入腦海。那些畫面與聲音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同時,他也奇異地獲知了眾多信息。
白殊就像沉浸在一場真實的夢境當中,等再睜開眼時,身處之處已然換了一個世界。
額頭的疼痛漸漸退去,體內也慢慢恢復些許力氣,白殊昏花的視野總算變得分明。他撐著身子慢慢坐起,四下張望。
不甚明亮的房間算得上寬敞,白殊身下是一張掛有幔帳的大床,一側床幃被拉開綁縛在兩旁。床尾擺有一架屏風,旁邊燒著碳盆,床頭側邊立有大櫃,床的對面、窗戶下方則是一張案桌,桌前一張圈椅。而且,床、桌、椅都不高,大約要比白殊所熟悉的家具矮上一半。
面對這些陌生的擺設,再結合腦海中突然多出來的信息,白殊不得不承認——自己穿越到了地球遠古時代,就像他偶爾看來消遣的一些小說裡寫的那樣。
原以為在凱旋時病逝也算是人生圓滿,沒承想,一閉眼一睜眼,自己竟又多了一條命?
白殊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這明顯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纖長手指瑩潤如最上等的白玉,甚至沒有一個薄繭。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只是指尖缺乏些許血色,透出點病弱之意。
白殊又摸摸自己的臉,轉頭看向案桌——那上面擺著燭台、水壺、水杯,以及一面銅鏡。
他將錦被披在肩上,拖著沒多少力氣的身子慢慢走過去,緩緩在圈椅上坐下,調整了好一會兒姿勢才坐舒服。不過僅僅是這樣稍稍動了動,他都感覺到一陣疲乏,可見這具身軀虛弱到了何等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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