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玄回身看著奔出來的女人,然後極為溫柔地低下頭。
那是一個吻。
方正清瞳孔微縮,風雪使他的呼吸極為困難,直至宮女在他身後擔憂地問:“丞相大人?您怎麽了?”
方正清回頭蒼白地笑笑,但唇角勾到一半便不複弧度,顯得他的表情有些滑稽。
他余光中捕捉到二人親密相擁的畫面。
“沒事,我們走吧。”
方正清身上披著上等的狐狸皮毛製成的披風,幾乎隱身在雪地間,衣領上方只露出他光潔的額頭和一雙如點漆的黑眸。
宮女聽見他顫抖的聲音,尋思丞相怎麽穿這麽多還這麽冷?
方正清拉下衣領,唇色在冰天雪地的映襯下多了分豔麗,他有些慌亂地垂下長睫,又重複了遍,“走吧。”
宮女被方正清的面容驚豔,當即紅了臉,口齒不清道:“丞相大人請。”
宮女沒點燈,沉默地跟在他身後,眼睛卻盯著他的背影看,感慨難怪這麽多宮女願意在禦書房伺候,一半是為了見方正清,另一半則是為了長孫玄。
方正清低頭在鋪天蓋地的黑暗中徒步禹禹前行。
他一次頭也沒回。
上了馬車後,才發現自己的手心被掐出了血痕。
他恍惚中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心,將血跡擦掉時,手心刺痛了幾下,連帶著心底綿綿的痛意都像是開了閘,但他又覺得虛無得很,流不出淚來。
他甚至還強迫自己一直回想剛才的畫面,或許是他誤會了呢?
但事實是,他每回想一次,都只會加深對事實的認知。
方正清與長孫玄同床共枕這麽久,縱使雪再糊眼,他也很確定那就是長孫玄。
而長孫玄低頭親吻和擁抱丁紫嫣的畫面,他也看得一清二楚,他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原本溫暖的車內變得異常寒冷,方正清苦笑一聲,用手捏住了狐狸毛披風的衣領,側躺下去,手置於胸口時,隻覺得一陣空落落的。
忽然,他小腹處異動了一下。
“嗯?”方正清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手置於他的腹上。
縱使他從未見過身邊的人懷孕,常識告訴他,孩子發育到一定階段了,便會如此。
“這是胎動……”方正清囁嚅著唇,腹中的生命似乎是為了回應他的話,又朝著他的掌心踢了一下。
方正清從未如此清楚地認識到自己腹中孕育著一個生命,他會動,他會有情緒……他將來會有無限的可能。
重要的是,這是他的孩子。
方正清眼眶一熱,竟流出一滴淚來。
第96章 情不知所起
方正清去找了南宮未。
他面色蒼白,埋在狐狸皮毛下的唇也凍得青紫,烏黑的發髻上落滿了雪,氤氳著化開的雪濡濕了他鬢角邊細碎的絨發,濕漉漉地貼著,無端讓人覺得遍體生寒。
南宮未將懷中抱著的暖爐遞給了他。
他鮮少見方正清如此失神的模樣,現在的方正清不僅沒有睥睨朝野的丞相氣度,甚至看上去有些狼狽。
方正清接過他遞過來的暖爐,眉間帶著急色,像是無意間問了句,“王爺還不知道我懷孕的事吧?”
南宮未愣了一瞬,點頭道是。
方正清這才松一口氣,然後拉住南宮未的手,哀求道:“南宮大夫,幫幫我吧。”
南宮未皺眉,“丞相大人,有事你隻管吩咐。”
方正清蒼白一笑,咬著下唇道:“我……不想讓他知道有這個孩子存在。”
屋簷角落下一小堆積壓的雪,發出窸窣的聲響,然後空氣滯留了片刻。
這個要求是南宮未從未預料到的,他扶額頭疼道:“為什麽?再怎麽說,他也是孩子的另一個父親。”
說完這句話,南宮未看見方正清眉間明顯閃過一絲痛意。
南宮未聲音一沉,冷笑道:“是不是他在外面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他的眸子紅了一圈,只是鎮定地笑了笑,堅稱沒有。
見他這樣子,南宮未心中明了了,他氣得在屋內疾走了幾步,罵道:“他居然敢做對不起你的事?”
“是誰當初口是心非說不喜歡你,又是誰當初死皮賴臉找我要陽痿藥,要不是看在他中蠱蟲的份上,我才不……”
“什麽蠱蟲?”方正清聽到這句話,心瞬間沉到底。
“不是……沒有蠱蟲,丞相大人聽錯了。”南宮未僵硬地勾唇,露了個難看的笑容。
方正清冷漠地詰問,“我聽得一清二楚。”
大冷天的,南宮未背脊冒出一絲冷汗來,剛才方正清的眼神就像要對他刑訊逼供,搞得他莫名緊張起來。
方正清是個聰明人,僅從南宮未寥寥幾語和他尷尬的神情來分析,顯然長孫玄中的蠱蟲和自己有某種聯系。
“難道,他中的蠱蟲與我有關?”
南宮未轉身去倒茶,努力想挽救局面,“不是……”
“讓我來猜猜,王爺他不會是中了一種非得來招惹我的蠱蟲吧?”
方正清半開玩笑的口吻令南宮未心下一顫,他終於知道為何方正清能平步青雲官至丞相,只要他不刻意遮蓋身上的鋒利棱角,上位者的姿態比誰都駭人。
南宮未合著茶水傾瀉而出的聲音無聲苦笑,道:“丞相大人就別為難我了,你要是真想知道,你可以親自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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