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漆樹籽攢的多,油足足榨出兩大罐子,油坊用塞加繩子牢牢封緊,保管只要罐子不破,油就不灑。
不過油坊老板又說,那些大豆趕不及榨,若想要,還得等等。
嚴之默擺擺手隻說不急,轉而將油坊老板引到一旁,說要拜托他點事。
隨即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嚴之默來了兩回,為人客氣,給錢痛快,而且還和油坊談成了長期的生意。
油坊已經把他當成固定的客人,因此在聽完嚴之默的請求後,老板咧嘴道:“多大點事,我自給你辦妥。”
嚴之默便又留了一會兒,緊接著故意走到門口後,才把那兩大壇子的油,一罐放進背簍,一罐直接抱在懷裡離開了。
到了這時,暗處的三剩已經迫不及待了。
嚴之默一走,他就飛快閃進油坊,找油坊老板搭話。
油坊老板得了嚴之默的吩咐,故意裝傻充愣,顯得十分藏著掖著,有話不能直說的樣子。
三剩軟硬兼施,這油坊可不比那糧店和藥鋪,後頭有大東家的,因此他敢耍橫。
他這種潑皮無賴,最是難纏,若是惹了,成日裡糾集幾個人蹲店門口,啥事都乾不成。
是以油坊老板最終敗下戰來,不情不願地答話,“那相公特地囑咐我們不要亂說,若教他知道我壞了規矩,回頭不來我們油坊榨油了,可如何是好。”
三剩擺出一副惡人相道:“他一個村子裡的窮書生,能對你如何,你若不趕緊老實答話,爺爺我必定教你當下就做不成生意!”
他故意高聲講話,還嚇跑一個本想進來的客人。
油坊老板歎了口氣,道:“行罷,便告訴你!那書生一個月來兩回,隻用大豆榨油,要求盡可能油渣少些,不能混進雜質,我曾問過一句這油是不是吃的,他隻說不是,是做營生用,卻不知是做什麽。”
三剩眼珠子轉了轉,又問道:“他可說過除了大豆油,還需要別的什麽東西,做他那營生麽?”
油坊老板這回是真的做出思索的模樣,半晌道:“這便不知了,不過他每回來,都拿許多藥包,渾身一股子藥味。”
三剩暗自拍大腿,這就是了!
“那書生可曾提過,自己是哪個村子的人?”
油坊老板這回答得快,“這我曉得,是鄭家村。”
一炷香的時間後,三剩帶著兄弟去了周氏香燭店。
周興本在門口迎客,見他們朝著店門來,當即慌道:“誰教你們到這裡來了!被瞧見了可怎麽好!”
三剩背著手道:“消息我給你打聽來了,哪裡結帳?”
周興回頭看了一眼櫃台後的父親,使了個眼色,隨即對三剩一行說:“去後面的巷子,你們跟我來。”
繞到店鋪後方,引人耳目的地方,周興道:“讓你打聽的,可都打聽到了?”
三剩靠著牆,得意道:“可不是?有我三爺出馬,搞定一個小書生還不容易。而且不只是你們問的,我連他的方子都弄到手了!”
周興一時沒控制住,大聲道:“當真?!”
三剩伸手,“所以先把銀子給來,我便一一告訴你。”
說罷還怕周興不信似的,從袖口裡掏出一張單子,這是他方才來之前,去路邊攤子上威脅了一個賣字的書生幫忙寫的。
“白紙黑字,我把材料都寫上了,你隻說要還是不要?”
周興也不是傻的,他當初答應三剩的尾款還不少,足有五百文錢。
此刻嘴上道:“你先給我講講你探到的消息,不然我如何信你?”
三剩雙手叉腰道:“哪知你會不會聽完了便不給後面的錢了,你先給錢。”
周興堅持道:“先前已經給你付了定錢,我家的鋪子就在這裡,還能跑了不成?”
三剩思索一番,突然賊兮兮地笑道:“卻是這個道理,那不妨告訴你。”
說罷,他便把那張隻往周興懷裡一丟,將探聽到的消息都說了一遍。
周興聽時,初時眉頭鎖緊,隨後又陷入沉思。
豆油當真能做蠟燭?
不過過去做蠟燭都用牛油,後來有了白蠟,牛油便被漸漸淘汰了,可也並非徹底消失。
若要這麽想,豆油也未必不可能。
再加上這些藥材……
依稀記得當初那童生來賣蠟燭時,燃燒後確實聞到過一股植物的清香。
他攥緊方子,對三剩道:“你們且在這裡等著,我去店裡給我爹瞧瞧。”
三剩當即道:“是了,然後把錢一並支出來吧。”
周興以為他說的是那五百文,答應地還算爽快,可他沒注意到自己走後,三剩一行人得逞的模樣。
這廂周興回了店裡,同周掌櫃講了三剩探聽到的事。
周掌櫃捋著小胡子,思忖道:“竟是豆油?倒確實沒聽過用豆油做蠟燭的……但油脂凝固後,應當和牛油差不多,比不上白蠟,更不似那黃蠟。”
這個周興想的一樣,所以他又拿出了那張寫藥材的紙。
“三剩說,次次那童生都回去藥鋪買藥材,這裡頭確實有溫補身體的,但其余這些,湊不出什麽藥性。我尋思,這裡面或許有擾亂視聽的,只有一味或者兩味,才是加進那蠟燭裡的。”
周掌櫃仍是有些不信,但又覺得未嘗不能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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