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靈見世間之人經受乾旱缺水之苦,便融雪成溪,涓涓細流從神山之上不斷流下,匯成河流、江湖、大海,滋養世間萬物。
擁有雪頂覆蓋的神山越來越少,世間的水系越來越多。
古老的蒼山失去愛人,世間卻孕育出更多的生靈。
大雪封山之時,人類對寒冷惡劣的山地望而卻步,生活在深山裡的動物也都安靜的藏在自己的洞穴。
一切並不只是生靈對神山寒冷的畏懼,還有對雪靈的敬仰和對山神的祝福。
山中飄雪之時,是山神和雪靈的重逢。
雪靈自然是親近狐仙的,她喜歡那白茫茫中的一抹火紅,像是她難得一見的陽光。
太久不曾被召喚,雪靈的飄舞依舊唯美浪漫,只是雪陣的布局讓她也有些驚訝。
雪陣的六瓣仔細看長短不一,指向六個不同的方向。
除了正南正北,還有東北和西南。
雪陣的正中站著臉色凝重的狐仙。
狐仙真是越發妖豔了,雪靈在他身邊起舞,宛如銀蝶飛過,為他傳遞著山神、水系和天空的神諭。
銀蝶般的雪花,最終落在狐仙的肩頭,慢慢恢復成冰晶透亮,又飄飄灑灑的告別,變成一片普通的雪花,落於藍焰之上,化為塵世之中的一抹水珠。
胡玉對著枯樹之下看熱鬧的黃十八招招手,黃十八高興的跑過去,衝進雪花陣中。
一瞬間,藍焰熄滅,空留白雪覆足跡。
“怎,怎麽了這是?”
黃十八僵硬的看著自己一進來就產生變化的雪花陣,直覺告訴他這不是啥好事。
胡玉依舊站的筆直,少見的嚴肅和欲言又止:“通靈地府吧,把你大大哥叫回來。”
“啊!”
黃十八沒想到事情這麽嚴重,已經要驚動大大哥玄武大神了。
還想問什麽,看看胡玉的臉色,只能悶悶的答一聲“哦。”
小心翼翼的走出雪花陣,找了塊乾淨的雪地,還是覺得直接坐下去冰屁股。
大哥忙著天上的工作,顧著玄武神殿的柴米油鹽,今年還沒倒出空來催他穿秋褲。
索性變回毛發蓬松的小黃鼬,雪地裡打個滾。
黃毛裹上白雪,像是大豆油煎的焦黃噴香的粘豆包蘸滿了白糖。
抖落身上綿白糖般的雪花,毛發油光鋥亮帶著冰碴兒。
黃皮子直立前爪,像是喝多了酒的醉鬼,搖頭晃腦,蛇形走位,栽栽愣愣,全靠一條大尾巴保持平衡。
黑眼睛骨碌碌的轉著,嘴裡念念有詞,又好像只是動物發出無意義的獸叫,吱吱嚓喳,在無人的雪中海島上讓人毛骨悚然。
白毛風越發猛烈,卷成旋風的雪花密密麻麻的落在大仙班身上,小刀子似的的剌著皮膚。
柳成雙的眼鏡已經結霜,白澈攏緊了羽絨服的帽子,慶幸自己聽話穿了棉褲,胡偉揉搓著沒有知覺的耳朵,胡玉站在黃皮子身前,替它擋住強凜冽的寒風。
身體顫抖,雙眼無神,瞳孔消失,趴在雪地裡的黃鼬一動不動,看上去似乎沒有了生命。
來到地府的黃十八,黑蒙蒙的還沒辨清自己在哪,就被一群小鬼纏上了。
缺胳膊少腿的,白骨紅肉的,瞎眼沒牙的,還有地上爬的。
黃十八倒是不害怕它們,跟鬼比起來,他更怕胡玉的卦。
什麽卦象才能讓大哥都沒招沒落的,著急忙慌的讓來找大大哥?
自己要面臨什麽樣的未知,黃十八心裡沒底。
勸走了要和他嘮家常的小鬼,打發了要和他說冤屈的幽魂,連扒拉帶甩的弄走了趴在他肩膀上抱著他小腿的惡靈。
走過奈何橋,排著隊的鬼等著喝湯,影影綽綽,面目模糊。
也有看熱鬧想再看看等等的,看著黃十八一個鮮活的青年匆匆走過,墊著腳好奇的瞧著。
孟婆不緊不慢的攪合著大鍋裡的熱湯:“有人就是為了他,不喝我的湯。”
黃十八在鬼哭狼嚎中,自然沒有聽見這句散在陰風中的話。
招手叫過黑無常,給他指了白紙船停泊的地方,招呼著黃十八自己動手,他還要去拘魂兒。
金鎖鏈鎖著白紙船,停在紅色彼岸花盛開的黑色忘川。
紅色的花搖曳多姿,愛美的鬼兒追著要采上一朵。
彼岸花誘惑著鬼魂,一點點從岸邊退到忘川。
失心瘋似的鬼,一頭栽進黑色的水中,紅色的血澆花,黑色的魂魄被忘川吞噬。
黃十八來不及提醒兩句那些鬼,心裡慌的像是冷焰翻滾的忘川水,咕嚕嚕的沸騰冒泡,時不時的翻上來骷髏白骨。
“黃大仙,您這船都快翻了!”
尖銳的男聲玻璃相劃般的聲響,聽著讓人雞皮疙瘩起來。
黃十八扭頭一看,是白紙糊衣的白無常。
“我嚇著您了?”白無常面無表情的問道。
黃十八擺擺手,嘴角勉強撐起一個笑容。
“我說也不至於,咱們都是老相識了。您去哪,我給你撐船。”
白無常的白紙衣和踩著的白紙船,在望不到頭的黑色忘川中猶如一片紙屑,落下的紅色花瓣滴在白紙上宛形成一滴滴的鮮血。
“去冥界之門,找我大大哥。”
黃十八坐在船舷上,看著白無常的用力撐起蒲草槳,拍過黑濘的水流,折斷流血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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