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劍尊止住韓雙的話,“別可是了,這是我好不容易跟嶽霖談妥的。他是你們師伯,也是門主,教你們修行也沒什麽。還有——”
劍尊拿出一個黑色的陶土罐遞給韓雙,“將這個給你師伯送過去,說是我這些年攢的私房錢,阿照馬上就要出關,這東西可不能讓他看到。就勞煩你師伯替我好好保管吧。”
天可憐見!世間唯一的尊者,竟連攢個私房錢都要偷偷摸摸。
韓雙默默為自己師尊抱不平,但聯想到師尊口中的“阿照”是何許人也……
算了,這也是師尊咎由自取。
劍尊拍拍韓雙的肩,拍完後撚了撚手指,“衣裳濕了,早點回去吧。”
韓雙口齒笨拙,隱約覺得哪裡不太對,但也說不上來,師尊讓他回去,他也就先行告辭。
“還有——”劍尊望向遠處的重重雲霧,眸中神色溫柔了一些,“再過六十三天是他出關的日子,你莫忘了去迎接。”
韓雙有些遲疑,“師尊……不親自去嗎?”
“我……”劍尊仰頭,望著空中無數凝結的雨露,突然顯得無比疲倦,“我那時候也不知在哪嘍。”
劍尊別過臉去,仍是望著遠處的深山,眼中似有一片溶溶月色。
韓雙帶著滿腹疑慮離開了,走完了長長的石階,到達山頂的屋簷下時,止住的漫天雨水才又嘩嘩落下。
雨水和萬重山中總也散不乾淨的山嵐混在一起,將整個萬重山都罩在一片朦朧雨霧中。
韓雙看到一道白光劃過雨幕,從山下飛往無垠的夜空。
。。。
南楚境內,魚龍島。
在島上看守了快十年的彭校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守這一座島。
他領著一千士兵日夜在這座荒無人煙的湖心島上巡邏,每隔半年才能上岸一次,卻從不知道自己守衛的是什麽。
他和他的一千士兵只在魚龍島的外圍活動,防著有外人上島,也要防止他們中的人進入內圍。
倒是有一個人能進入島內,不過是一個既聾且啞的人,每天往裡送些吃食。
有耐不住好奇的士兵偷偷進去,彭校尉接到的命令就是守株待兔,守住出口等他出來,一旦出來立即格殺,絕對不能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
守島的士兵們私下裡說什麽的都有,有說裡面囚禁的是當今天子的哥哥;
有說是請紫陽府幾位上人合力抓來的一頭凶獸;
有說是一個成魔的皇親國戚;
還有人說裡面不是關押的囚犯,而是一座比國庫還要大的寶庫。
島上無聊,彭校尉也會在私下裡琢磨裡面是什麽。這麽長的日子,總得找個辦法來消遣。
今天晚上彭校尉剛琢磨到凶獸這一茬,就見空中突然有無數白光湧來,似是天上降落的無數隕星,直直砸向這座湖中小島。
天災面前,豈是人力可以抵擋!
彭校尉和巡邏的士兵都呆呆望著,白光到達近前時,他們才看清楚這不是隕星,而是劍——數不清的劍!
這些劍在同一刻落地,而且排列整齊,插在每一個人周圍,沒有傷他們一分,但也讓他們不能再動一步。
彭校尉眼前一花,一個白衣人落到他面前,旁若無人般從這些士兵中穿過。
整個魚龍島上雅雀無聲,只有樹木簌簌的聲響。
所有士兵張大眼睛,眼睜睜看著這個鬼魅般的白影進入島中。
島中不是天子的哥哥、不是凶獸、不是魔修、也不是寶庫,而是一座石砌的觀星台。
觀星台上,一根粗粗的鐵鏈在台上扭動著,鐵鏈的一頭是一根銅柱,一頭是一個乾瘦的老人。
老人身上布滿汙垢,伏在地上如同一頭髒汙的野獸,拿著根炭筆不停的寫,一刻不停的沙沙聲響中,地上又多出一行行複雜的算式。
整個觀星台上他能夠到的地方都寫滿了算式,所有的數字和符號就如同一條條漆黑的蟲子在地上扭動。
知道有人來,老人沒有停止書寫,獰笑道:“不要急,劍仙傳人!你要的答案馬上就要出來了。”
整個觀星台上差不多寫滿了算式,只有階梯口那還有一點地方空著,劍尊就在那盤膝坐下。
啪的一聲,炭筆在老人手中斷為兩截,老人也不在意,因為他已經得出了最後的答案。
他丟開炭筆,拖著沉重的鐵鏈四肢並用,爬到坐著的劍尊面前,抬起頭,蓬亂的頭髮和從未修剪過的胡須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孔,而那雙眼睛竟是青色的,沒有眼白、瞳孔,而是結著一層青色的水膜。
老人笑著說:“旁人在我這得到的答案都是半真半假,但你不同,我敬仰劍仙已久,你既是劍仙傳人,我就許你問兩個問題,而且一定如實奉告。”
“你剛才算到了什麽?”
“熒惑守心、天裂之象,世間大亂將起,便是劍仙複生,也阻擋不了!”
劍尊眉頭都沒有動一下,只是用力攥緊的手背上青筋迸現,眼底也浮現出一絲狠戾,“當真阻擋不了麽?”
“天要如此,人又奈何。”老人說,咧著嘴,露出一口糟汙的牙,“好了,你可以問第二個了,想好了再問,你可沒有第三次機會了。”
劍尊沉默了很長時間,良久,才說了第二個問題,“我想算我的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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