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到深夜,兩個人都倒在地上睡著後,師娘過來抱走了嶽霖,師叔過來抱走了謝衍。
謝衍在他師叔背上時,做夢夢到了大雞腿,一張嘴咬下去,氣得他師叔直接把他扔花叢裡去了。
還是倒霉的青霜長老經過,撿了謝衍回去,免了他在花叢中睡上一夜。
還有一個白胡子老爺爺,住在漫天飄雪的白頭峰峰頂,叮叮當當的在做一艘船。
調皮搗蛋的小謝衍在這個老爺爺面前就乖巧安分了不少,還會拿著手巾給他擦汗。
“師祖爺爺,你做船幹什麽呢?”
老爺爺坐在雪裡溫和答道:“我要做艘船,去接我師傅。我師傅住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要做一艘很結實的船才能到那。”
白頭峰的雪片刻不停,小謝衍給自己打了把傘,在傘下脆生生地問:“師祖爺爺也有師傅?師祖爺爺的師傅是誰?我怎麽從沒聽說過?”
老爺爺揉著小謝衍的腦袋,歎道:“因為她住得太遠,太遠太遠了……”
小魚在夢裡又看到一條長街,夏日陽光的炙烤下,街上都沒有什麽人在。
六歲的謝衍拎著一袋子點心站在樹蔭下,白胖的臉上綴著一顆一顆的汗珠。而離他幾步遠的地方,還站著一個人。
那是個比小謝衍高出一截的孩子,穿得破破爛爛,瘦得皮毛骨頭,看上去比街邊的乞丐還要寒磣。
他胸前還掛著一個木匣,匣子裡是一束一束擺放整齊的新鮮花束,白色的茉莉、梔子、鳳尾蘭,還有紫薇、月季、牽牛花……整整一匣都是各種顏色的花,花上灑了露水,更襯得花枝碧綠、花瓣晶瑩。
匣蓋上還寫著幾個狗爬似的大字:一文錢六支。
幾隻蝴蝶被引了過來,在花上翩翩地飛著,掛著匣子的孩子也不阻攔,只是低垂著眼睛看花上飛舞的蝴蝶,又似什麽都沒看,眼中只是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這是季寒,雖然這個乞丐似的賣花童跟成年後的季寒沒有半點相似的地方,小魚還是能一眼認定,這就是小時候的季寒。
第37章 很久很久以前
小謝衍原本是跟他師叔一起下的山,他師叔說帶他下山看戲吃點心,小謝衍就高高興興地跟他出門了。
只是他師叔在城裡突然發現了一個魔修的蹤跡,他把小謝衍放在一個茶水鋪子裡,又給他買了點心,讓他乖乖待著不要走動,他去一下就回。
小謝衍在茶水鋪子裡從清晨待到下午,他師叔還是沒有回來,小謝衍隻好邁動自己的兩條小短腿,在城裡尋找他那不靠譜的師叔。
下午日光達到一天中最盛的時候,一道道熱浪蒸騰而起,街上的行人也不多,行走時也是加快了步子奔到陰涼處。
茶水鋪前坐滿了人,不停催促小二快點上涼茶,那小二忙得團團轉,後背上泅出了很大一塊水漬。
熱、真熱啊,數不清的蟬鳴仿佛都在喊著同樣一個字。
小謝衍沒有錢,去不了茶水鋪子,就在樹蔭下站著。
他們頭頂是一棵枝葉繁盛的榕樹,哪怕小謝衍和小賣花郎之間隔了七步的距離,陰涼的樹蔭還是把他們籠罩在內。
小謝衍摸摸乾癟的肚子,把他師叔留給他的點心拆開了一袋。
點心香甜的氣味散出去,小賣花郎的鼻子也動了動,一潭死水般的眼睛也活了,往謝衍這邊看過來,眼神隻落在他懷裡的點心上。
小謝衍心思動了動,掏出一塊點心主動上前,說:“你要吃麽?給你。”
小賣花郎沒有接,冷冷嗤笑了一聲,扭過頭不理他了。
小謝衍無趣地收回點心,捧著點心自己慢慢吃完。他還試著跟小賣花郎搭話,但小賣花郎一概不理,半個字都不跟他說,一張臉始終冷得嚇人。
小謝衍吃完這塊點心,從街邊轉角處正好走來了一對滿頭大汗的青年男女,邊走邊在抱怨著天熱,看方向是要往茶水鋪子那邊去。
從榕樹邊經過時,停在匣子裡的一隻蝴蝶翩翩飛到女子的衣裙上,女子高興得很,停下來要買束花。
他們挑好了花要付錢時,小謝衍清楚看到,小賣花郎伸出黝黑的小手,神不知鬼不覺地解下了男子腰間的玉佩。
小謝衍張大了嘴,圓滾滾的眼睛瞪得溜圓,想也不想地開口——“你在偷東西嗎?”
小賣花郎手腕一抖,剛解下來的玉佩還沒來得及收起,就被這對青年男女發現。
男人挽起袖子,劈頭蓋臉的兩巴掌下去,打得賣花童子陀螺似地轉了兩圈。
炎熱的天氣仿佛助長了人的火氣,打了這兩巴掌男人還尤嫌不夠,要扯小賣花郎去見官。
挨打時悶不吭聲的小賣花郎一聽要報官就掙扎起來,對兩人又踢又打,男子怒罵一聲,胳膊一甩就把瘦小的小賣花郎摜到粗壯的榕樹上。
砰的一聲,整棵榕樹都跟著震了震。
小賣花郎軟軟地倒下來,樹上還有一道蜿蜒的血跡。
男子立刻面如土色,燕朝刑法嚴苛,他當街殺了這個乞兒,被官差知道不是殺頭也是流刑。
女人埋怨著他,俯身過去察看了地上的小賣花郎,看人還有氣息後兩人一齊松了口氣,下一步就是忙不迭地跑了,跑之前還不忘撿走地上的花束。
謝衍愣愣看著這一切,沒有想到自己一句話就讓這小賣花郎遭了這樣一頓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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