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小魚吃飯的時候,季寒都會在一旁坐著,也會動上幾筷子。雖說不了多少話,但相處得也和諧溫馨。
現在季寒在樓上靜坐調息,小魚一人用餐,往日期待無比的環節也變得無趣起來。
草草填飽肚子後小魚就撐著腮發呆,一會想季寒不用吃飯也次次陪著他一起,應該是怕他寂寞吧,看著冷言冷語的一個人,其實心腸柔軟得很;一會又對月歎息,想季寒再怎麽好,總歸是對他無意。
客棧中的一陣喧嘩打破了小魚的胡思亂想,他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是客棧的小二正跟一個穿著深藍色布衣的青年男子說著什麽。
小魚聽了幾句,好像是那藍衣人吃了一桌子的菜,臨了卻付不了錢。
藍衣男子身量頎長,卻長著一張討喜的娃娃臉,旁邊的桌子上卻堆了滿滿當當的一桌子碗碟。
他反反覆複摸著自己的衣兜,那張娃娃臉即使垮下來也像是在笑一般,“我的錢袋子不在,肯定是找人的時候丟了,你先莫急,讓我想想這錢袋子是丟到哪了。”
小二也不聽他的,直接朝著櫃台處喊了一聲,“掌櫃的,有人吃白食來了!”
掌櫃的帶著兩個五大三粗的夥計氣勢洶洶就過來了,娃娃臉愁眉苦臉的跟掌櫃的求情,“我不是吃白食,是錢袋真的丟了,您通融通融,先把這一頓飯錢記在帳上,等我找回了錢袋,保證立刻回來付錢。”
掌櫃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不是青平城裡的人,張口罵道:“你空口白牙的,說了我就要信?誰知道你一出門是去找錢袋,還是腳底抹油?你吃了這麽多東西,今天要拿不出錢來,就別想出我這個門!”
娃娃臉撓撓頭,歎了口氣,白皙秀氣的臉像是一個包子被捏出了層層的褶。
下一瞬,他的手在空中一抓,便抓出了一把精鐵打造的環首刀。
他不舍地摩挲了下刀鞘,再歎口氣,“彩鳳啊彩鳳,你可別怪我把你當出去,實在是我沒有辦法,渾身上下除了這身袍子就只有你最值錢,當街裸奔影響不好,你就當為了你主人的面子,今日個委屈這一回吧!”
環首刀在娃娃臉懷裡震顫不止,如果修成了人形,想必早就是一巴掌打上去了。
娃娃臉十分不舍地又摸了幾下刀鞘,連連歎息,還是他懷中的刀實在忍受不了,直接一溜煙飛出去,落到掌櫃的手上,差點壓塌了掌櫃和兩個夥計的腰。
彩鳳?坐在窗邊的小魚忍想著,這修士真是有趣,竟給自己的刀取這樣一個名字。
娃娃臉把刀留下抵押,掌櫃的左看右看都覺得這刀是不值什麽錢的破銅爛鐵,只是他們三個人才堪堪抬起來,算是有些不凡之處,才勉強放過了他。
娃娃臉留下刀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小魚又飲了杯酒,醉醺醺地想,這青平城真是古怪,才一晚上就讓他遇到了這麽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物。
酒壺空了後小魚走上了樓,一見季寒那間屋子緊閉的房門就忍不住傷心惆悵。
他住進了季寒隔壁的一間屋子,躺在床上時,望著窗外的融融燈光,他又起身去拍打牆壁,喊著在牆另一頭的季寒,“季寒!阿照!阿照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牆的另一邊沒有任何回答,小魚趴在牆上,滾燙的臉貼著冰冷的牆面,他打了個酒嗝,對著牆壁傾訴道:“我好難過,才喝了好多酒,喝完卻更難過了。”
“你有什麽可難過的?”牆的另一邊傳來季寒的聲音。
小魚還是貼著牆,嘟嘟囔囔地說:“你不中意我。我第一眼見你的時候,就好喜歡你,恨不得把你變小了揣懷裡,走哪都帶到那,只有走到沒人的地方才拿出來親上一親。知道你是我道侶的時候,我都高興壞了,可是你不中意我,我才這麽難過。”
季寒想罵他胡說,他們第一次見明明是在明月樓前,小魚剛從樓裡面出來,見了他猶如老鼠見了貓。哪看得出什麽喜歡中意!
“……我怎麽不中意你?”
“你讓我牽手,卻不讓我抱、不讓我親!牽手的是朋友,能抱能親的才是夫妻!”
牆的另一邊沉默了,季寒像是被哽住,久久沒說出一句話來。
小魚繼續嘟囔,“阿照,不管以前你跟那個謝衍是什麽關系,以後能不能試著跟我好?你要喜歡劍尊,我就好好練劍,你要喜歡吃魚,我就回雷雲城打漁,每天都給你抓最新鮮的魚回來,好不好?”
“……呆子!”
牆的另一邊再沒有任何聲音傳來了,小魚又嘟囔過一陣,然後順著牆滑坐下去,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大肚細頸的白瓷瓶。
季寒說瓶子裡裝的是補魂丹,小魚缺了一片神魂,魂魄撕裂使得他修為、記憶盡失。
瓶子裡的丹藥能修補他的魂魄裂痕,雖然修為回不來,不過也許能恢復他的記憶。
小魚從瓶子裡倒出一顆丹藥,一仰頭就吞了下去。
丹藥入口後,他本來就暈沉的頭顱更加迷糊,先是疼,很劇烈的頭疼,疼到頭顱快要裂開。
小魚抱著頭遍地打滾,疼痛持續了半個時辰才消下去,然後是夢,一個漫長的夢,他在夢裡看到了謝衍的過去。
他看到繈褓之中的自己被父母送到華陽門,他們的面孔即使在夢中都是一片模糊。
看到年幼的謝衍跟嶽霖不好好念書練劍,滿山遍野地瘋跑,春天爬棗樹夏天采蓮子,秋天鬥蟋蟀冬天打雪仗,連宗門的青霜長老都被他們扔出去的雪球擊中,然後被聞訊趕來的華陽門門主、也是兩人的師傅拎回去罰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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