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小魚打完招呼後,顧鴻影就離開了河岸,在街上緩步行走。
有拿著花燈瘋跑的孩子撞上他,摔倒在地嚎哭不止,顧鴻影把孩子扶起來,還幫他撿起了地上的花燈。
孩子看見顧鴻影的面具,哭得更加厲害,花燈也不要就跑了。
顧鴻影拿著那盞小小的兔子燈在原地站了一會,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周圍的人成群結隊地走過,就只有他一個孤零零在河邊站著,背影竟透出了幾分蕭索。
一隻白色的毛團子不知從哪個地方躥出來,扯了一下顧鴻影的衣擺,顧鴻影回過神後拿著白兔燈繼續往前,身影逐漸融入街上的人群……
顧鴻影離開後,小魚才能活動。
季寒像是沒發現小魚不見了,仍是在悶頭狂走,眼看就要跟顧鴻影一樣消失在小魚面前。
小魚看了看顧鴻影消失的方向,然後拔足去追季寒,剛跑沒幾步,就聽見左側傳來的一陣叫嚷。
他扭頭望去,對上的竟是一張青面獠牙的鬼怪臉孔。
有十幾個人正在往他這邊跑,跑在最前面的“人”穿著一身婦人的衣裙,頭顱卻如同鬼怪,青色的額頭高高鼓起,兩寸長的白色獠牙從嘴裡伸出,頭頂還有兩根紅色的角。
這鬼怪似的婦人跑在最前,後面的有兩個女眷和幾個丫鬟打扮的女子,還有三個家丁裝扮的人。
他們像是在追前面的“婦人”,而前面的“婦人”嘴裡發出尖利的喊叫,提起衣裙向河邊拔足狂奔。
周圍的人驚惶躲避,唯恐那鬼怪模樣的婦人撞到自己。
而那婦人跑到河邊,嘴裡的尖叫轉為淒厲的哭喊,似是在喊著一個人的名字,喊完後片刻猶豫也無,在岸上奮力一躍便投入下方的河水。
河面上數十盞花燈被卷翻,水面上剛開始還浮著一片紅色的衣裙,轉眼間這片紅色就沉入河水,水面上隻余一圈圈的波紋蕩開。
女眷和丫鬟們伏在岸邊哭喊,幾個水性好的年輕人立馬跳進河中營救。
小魚見他們把跳水的婦人救上了岸,放置到岸上後女眷們探了她的生息,探完後就大哭不止。
被河水浸透的婦人還是頂著那顆怪模怪樣的鬼怪頭顱,她的家人伏在屍身上嚎哭著,流露的絕望與痛苦全然不似作偽。
旁邊的人也多是歎息為主,惋惜一個就這樣逝去的生命,也不覺得這半人半鬼的模樣有多麽離奇。
小魚旁邊是一個賣燈的攤販,攤主探頭看著河岸,也是低低歎息了一聲,“真是個可憐人……”
小魚聽著攤主的歎息,剛想問問這是怎麽個可憐法,那跳水而死的女子到底是人是鬼,眼角余光卻看見季寒已經快要走出自己的視線范圍了。
他隻好按捺下自己的滿腔好奇,忙不迭地追過去,見季寒進了一家客棧。
小魚追著季寒一直到客棧的二樓,在季寒把門拍上時溜進了房間。
小魚有滿肚子的話要跟季寒講,在河岸邊見到的顧鴻影,投水而死的詭異婦人……只是看到跌坐在床上的季寒後,他所有的話都咽回去,只剩對季寒的擔憂。
季寒手扶著額頭,低低喘息著,像是疲憊至極。小魚還是頭一次見他這般模樣。
小魚拿了桌上一盞油燈湊過去,撥開季寒垂到頰邊的幾縷散發,燈光照耀中,季寒閉著眼眸,眉頭緊蹙,蒼白如玉石的臉上爬滿了如一條條黑色蠕蟲的符文。
這些符文飛快蔓延,有生命般在季寒身上遊走,匯聚在一起後就變成了一種灰白的顏色。
小魚撚著的那幾縷頭髮也從黑變白,季寒深深吸了口氣,不再壓製鬼符,脫下衣衫,讓那一對灰白的羽翼也從背上伸出。
這已經是小魚第二次見他這般模樣了,他看著那一對季寒背後那一對蓬松的羽翼,問道:“你為什麽會長翅膀?”
“畜牲相會讓我生出一些獸類的特征,我隻長了一對鳥翅膀,這還算好,有人長出過一對牛蹄牛角,那才叫恐怖。”
“畜牲相?”
“跟現在的你說這些也說不明白。”季寒又變得惡聲惡氣,嫌棄小魚在他面前礙手礙腳,“我休息一晚就可以恢復,你去別的地方睡,別來吵我。”
小魚沒有走,反而在季寒身邊坐下,皺著一張臉道:“你不跟我說清楚,我也不放心走。”
季寒冷笑了一聲,“失個憶而已,怎麽你人也變得這麽磨磨唧唧。”
小魚頂著一副人高馬大的殼子,縮在床邊卻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季寒背上的灰翼就在他面前,他悄悄伸手去摸,灰翼抖了一下,卻沒有像小魚想的那樣拍開他的手。
他一邊揉著手感甚佳的灰色羽毛,一邊說:“我就磨嘰了,管他以前的謝衍是什麽樣子,我現在就是這樣,你不跟我說清楚我就不走,不僅不走,還要纏著你照顧你,給你打水洗腳,給你鋪床疊被,總之不讓你輕易打發了去。”
無賴潑皮的話小魚張口就來,只要一看季寒身上的這些黑符,他就止不住的心慌意亂,忍不住說些不著調的話,其實是不想從季寒身邊離開。
“你——”季寒有些不耐,寒星般的眸子瞪向小魚,小魚縮了縮脖子,也勇敢的跟他對視。
現在季寒已經跟在滅魔國那次一樣全身灰白,他原本就是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哪哪都透著一股病氣,現在更是一點生氣都看不出來,活脫脫一具從墳裡剛起出來的僵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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