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民?”這是三人都想不到的答案,老人剛剛才說他們是立足於天地之間的人,忍著無窮的困難也要堅守心中的信念,好不容易除去貓妖,他們怎麽會放過炎魔?
老人低聲道:“炎魔控制融血城,搶劫了不少過路的行商。融血城裡一開始只有漫天的風沙、總也長不肥的牛羊……後來就有了錢,有了權力,有了這些,誰還想回去吃沙子?”
說到後來,老人的聲音越發低了下去。話裡也不知是遺憾多些,還是無奈多些。
“城裡人開始發自內心的恭維炎魔,他們趕走了前來除魔的修士,一心一意侍奉炎魔,地窟裡被他們裝滿了肉食,炎魔啃噬他們的同族時,他們只會拍著流油的肚子哼笑出聲。”
這些被權勢和金錢腐蝕心靈的人已經是一個個活生生的妖魔,甚至比妖魔更狠。
當初淳國流民們為躲避□□才來這天雲山麓,幾十年過去,只是又把它變成一片人間煉獄!
修士們聽聞了融血城的事,但上一次是真實的妖魔作祟,這一次卻是人間恩怨,作孽的是人,他們插手不了,只能長歎著離去。
黑雲壓城城欲摧,籠罩在他們頭頂的陰雲,竟比貓妖還在的時候更深。
月出高山,照我河山,血流漂杵,人如豺虎。
月出河灘,照我家門,門窗早敗,草瑟蟲鳴。
月出荒谷,照我親朋,墳塋如林,喚我殺敵。
月上青天,照我心扉,我如明月,至死高懸。
地窟裡的肉食們唱起了窟中謠,風吹著幽咽的歌聲,傳遍融血城的每一個角落。
小魚、韓雙、梁明玕已經聽得呆住,見老人再次陷入沉默,性子最急的韓雙連忙問道:“後來呢?後來又如何?長生軍是誰?他們怎麽殺的炎魔?”
“後來啊……”老人打了個哈欠,眼皮沉沉墜下,似要睡去,“後來……在一場酒宴上眾人合力殺死炎魔,這些人便被稱為長生軍。”
老人兩指扣了扣桌子,道:“故事講完了,付茶錢吧。”
出了茶肆,三人醉醺醺的腦袋被夜風一吹,又恢復了一點清明,在茶肆門口看著空蕩蕩的街道,越發覺得街道外的黑暗是一張深不可見的巨口,只要走進去這張巨口便要將他們全吞入肚。
一時間三人竟都沒有挪步的跡象,都僵立在茶肆門口,直愣愣望著仿佛處在無數鬼影中的融血城。
風裡也帶了一縷幽幽的歌聲,帶著無數鬼影的應和,這盛夏的夜晚,無論是梁明玕、小魚還是韓雙,都感覺到了一股來自肺腑的寒意。
背後的茶肆裡卻傳出笛聲,笛聲婉轉悠揚,驅散了夜晚的鬼魅寒冷,像一隻隻輕靈的蝴蝶飛過他們頭頂,直往廣袤的夜空而去。
。。
“我頭好疼!頭好疼啊!!!!”
王宮中,淒厲的喊聲不斷,在金碧輝煌的宮苑內如同鬼嘯。
宮人禦醫跪成了數排,聽著帷帳內傳來的喊叫,身體都禁不住顫動。
“是你們!”帷帳內探出一個亂蓬蓬的頭顱,少年國主衝著這幫顫抖的宮人喊道,“是你們害我!我要把你們都砍了……來人……來人!把這些家夥都拖下去砍了,我頭疼的厲害,你們也別想好過!”
少年國主神色猙獰,說到後來放聲大笑,接著又是慘叫不斷,在龍床上滾做一團——“芸娘!芸娘去哪了!快把芸娘找回來!快去!!!”
宮殿中燈火微微晃動,燭台外都圍著一層紅紗,遍地晃動的燭影如同淌了一地的血水。
一隊身披黑甲的侍衛進來,拖走了還要掙扎求情的宮人禦醫。跪在一旁的老宦官低低應了一聲“喏”,便輕手輕腳離開了這處宮殿。
門一打開,就看到外面侍立的諸位王公大臣。
國主病重的消息剛傳出去,這些大臣便連滅魔節上各種精彩的戲法演出都顧不得,連夜進宮,守在了國主的床榻前。
見到有人出來,竊竊私語的聲音便立即止住,一雙雙虎狼般的眼睛轉向老宦官。
“陛下身體如何?”
“陛下神智尚清醒否?可能立儲?”
“陛下的頭疾來得如此詭異,肯定是有人暗中謀害!徹查!一定要徹查此事!”
“還有那位來歷不明的中宮娘娘和國師,我們滅魔國以武立國,現在立一個遮遮掩掩的妖人為國師,是動搖國之根本!”
……
老宦官有苦不能言,只能盡力安撫。
但面前諸人哪會將他放在眼裡,屋中國主的慘嚎聲愈響,他們也挽起袖子打算硬闖,老宦官攔這些人不住,只在心裡叫苦連天。
“是誰說本宮來歷不明?”一個清麗的嗓音道,灑金的裙擺也拂過門檻,消失了這麽久的王后獨自走進來,素淨的臉上不施粉黛,那張溫和清秀的臉上也帶著盈盈的笑意。
剛才還吵吵嚷嚷的眾人悉數噤聲,連剛才那個說“動搖國本”的大臣都默默退到了人群後方。
“本宮今日回來的時候,看到了外面的花車遊街,車上還在演著長生軍的戲文——聽說諸位大人,都是昔日長生軍的後代。”
“是……又如何?”一個發須皆白,腰粗得玉帶都圍不住的官員顫巍巍道。
“石炎身上的魔火別說是凡人,就是修士都難以近身。不知道昔年的長生軍是如何殺得了炎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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