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又上前一步,“他是何模樣,籍貫何處?家中……可有什麽親人?”
“我與陳平只是見過幾次面,說不上熟悉,不知他的籍貫,也不知他家中是否有什麽親人。”
“他是左手腕上,是不是有三顆米粒大的黑痣?”
小魚當然不知道陳平手腕上有沒有三顆黑痣,也沒有出聲。
老婦人也沒有等小魚的回答,繼續道:“三十七年前三月初九,我還記得,那天起了大霧,什麽都是霧蒙蒙的。我追著陳平,一直追到了渡口,我讓老船夫把船停下,可他不肯停,陳平也不肯回,船往前走著,往霧裡走去,他消失在霧裡……從此便再沒有回來。”
老婦人聲音幽怨,伴著雨聲,似是一個陳舊的鬼魂在低聲敘述。
“您是?”
老婦人幽幽答道:“陳平是我丈夫。”
“您立了他的牌位,是知道他去世了嗎?”
“我親眼看到了。”老婦人說,繃帶下流出了兩行血淚,“十九年前九月初九,煙波湖畔,他拔劍自刎,又跟一個人一起跳進了煙波湖。”
那天,她聽人說見到了陳平,就連忙出去尋他,一直尋到煙波湖,她才看到陳平。
她剛想過去找他,卻沒想到,見到的卻是陳平拔劍自刎的一幕。
第66章 師父很難過
大雨如注,在簷下結成了一條條亮晶晶的絲線。近處是雨聲,遠處也是雨聲,天地間只有這單調的沙沙聲在重複回響。
小魚的手指在袖中攥緊,沉聲道:“那個跟他一起跳湖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了那個人的背影,他穿著白衣裳,拿著一把拂塵,背上還背著一把油紙傘。”
驚雷乍響,電光在一瞬間照亮了兩人同樣蒼白的臉孔。
老婦人忽然笑了,頂著滿臉血淚,這個笑便顯得無比恐怖,“看來我們認識的是同一個陳平。”她面色一變,咬牙道,“我對你說了這麽多,你也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說。”
“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這些年,陳平離家之後在做什麽?”
“我小師叔認識陳平之後,經常與他一起結伴出遊,一年到頭,有大半時間在外遨遊山川。”
“哦……”老婦人應了一聲,又低低笑了,“這麽多年,我從沒有過他的消息,唯一一次見他,就是他死去那天……我丈夫啊……其實一直是一個很討厭的人。”
她像是突然失去了繼續詢問的興趣,佝僂著身體走了,小魚在她身後道:“夫人節哀。”
老婦人頭也不回,只是越走越急,沒過多久,淒厲刺耳的磨刀聲又響起來。
。。。。。。
早晨,天還未亮,郎七就拖著病體在庭院裡練起了劍。
小魚醒來後沒什麽事做,就坐在廊下看郎七練劍。
郎七拄著拐杖,舞的劍招雖然看不出形,但他卻極為認真,一招一式都全神貫注。
練了一個時辰的劍後,郎七頂著一頭薄汗在小魚下方的台階坐下。
昨日的雨下了一夜,天空上仍有大團的烏雲徘徊不去,明明是早晨,天色卻極為昏暗。
郎七道:“恩公,今天下午我就要走了。”
“你這麽重的傷,不再待幾天?”
郎七往後倚了倚,雙手手肘支在台階上,笑了笑,眉眼間少年的風流意氣盡顯,道:“不待了,閑夠了,該動彈動彈了。”
“外面有兩個魔修,你這樣出去,不怕遇到他們?”
“這幾日外面都沒有他們的身影,他們找不著人,應該早就離開了。”郎七無所謂的說。
小魚沒問他離了這要去哪,郎七也沒說,兩人在庭院中聽著林風陣陣,過了一會,小魚道:“你的劍練的不錯,可有想過當一名修士?”
“修士?”郎七咂摸著這個詞,“十歲那年,我老師帶我去華陽門測過靈根,但我沒有這個緣分,入不了修行的門。”
華陽門,小魚在心裡暗歎。
郎七繼續道:“我進不了華陽門,老師就給我去別處尋了本劍譜,說習武一是可以強身健體,二是能行俠仗義,就算沒有仙緣,我也莫要荒廢武藝。”
郎七話鋒一轉,道:“恩公,你們是修士,那當修士,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整日裡逍遙自在麽?”
小魚歎了口氣,“哪有什麽逍遙自在,什麽翻手雲覆手雨,那都是話本子裡胡亂編排的。”
郎七撓了撓頭,“我真看了不少的話本子,說修士中有一個劍尊,他能一劍毀滅一個國家,挨了三天三夜的天雷都能毫發無損,是麽?”
小魚汗顏道:“那位劍尊沒有毀滅一個國家,他是殺了十幾個人,但被天雷劈得差點就沒命了。”
郎七的表情扭曲了片刻,才道:“……是這樣麽,唉,我還一直很崇拜這位劍尊。”
“崇拜?”
“對啊。”郎七雙手枕在腦後,躺在了地板上,仰望著頭頂的悠悠浮雲,道,“抬手之間,覆滅一國。這等神威,真想親眼見識一下。修士若是修到劍尊這等地步,怕是能逆轉陰陽,無懼生死吧。”
小魚的目光轉向不遠處的柿子樹,沉默了許久,方道:“這世上沒有人會不怕死的。”
“我就不怕。”郎七道。
“我在懸崖下撿到你時,你可一直拉著我的衣服沒松手,喊著要我們救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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