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常年握劍的手骨節粗大,又生了很多的繭子,但那是一雙從沒有乾過粗活的手,不會像他的手一樣。
他走了,謝衍應該一心一意練他的劍去了,其實不練也沒什麽,他是華陽門門主的弟子,高高在上一塵不染,他本該就是這樣的,跟自己混在一起,那叫什麽事。
季寒在橋上晃著腿,懷裡的一樣東西滑落出來,往橋下墜去。
季寒察覺到之後,一個鷂子翻身,抓到自己落下的東西後,一腳踩在橋墩上,腰身一擰,就落到了河岸邊。
橋上的洪剛被他這一手看直了眼,想也不想的追上去,都沒費什麽力氣,季寒就答應加入他們馬幫。
天色暗了,馬幫的人喂馬的喂馬,拾柴的拾柴,燒火的燒火,做飯的做飯。
季寒一個人坐在一棵樹上,抱著一把鐵劍,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遠處昏暗的群山。
叮鈴鈴鈴。
被洪幫主掛在傘下的“避凶鈴”叮叮當當的響起來,鈴鐺下的羽毛輕輕擺動,像被一陣微風吹動。
這是洪剛從一個修士手裡得來的法寶,能感應吉凶,這樣響了幾聲,代表有危險向他們靠近。
馬幫裡的一個小夥子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食物走來,剛到樹下,便有一片腥臭的血液潑灑下來。
接著就是一個骨碌碌從樹上滾落的蛇頭,足有臉盆大,金黃色的蛇瞳還在死死瞪著來人,讓對上它視線的馬幫夥計不禁一個哆嗦。
樹上軟塌塌的蛇身也一截一截落下來,跟著落下的,還有一個黑衣勁瘦的少年。
少年在蛇身上擦了擦劍上的血,眼尾一抬,深黑色的瞳孔看向馬幫夥計,冷冷的,跟地上那雙死不瞑目的蛇瞳倒有幾分相似。
他的臉上還有濺上去的蛇血,鮮紅的血珠,為那張飽含戾氣的臉孔無端增了幾分豔麗。
這樣好看的臉,在只有男人的馬幫裡看不到,在外面也看不到。
馬幫夥計低下頭,不敢再看,心不知怎地亂成一團麻絮,話也說得結結巴巴,“給……給你盛的……趁熱吃…
“髒了,給我換一碗。”
夥計怔怔的,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直到季寒的眉毛又擰起來,他才慌裡慌張的回過神,往自己端著的碗裡一看,裡面浮著一層血糊糊的蛇血。
不光是碗裡,夥計身上也濺了不少蛇血。
他隻注意到碗裡的蛇血,全然沒注意到身上的血,磕磕巴巴的道歉後,端著碗就跑回去了。
季寒皺著眉回到樹下,看著自己流血不止的手掌。這是對付大蛇時被劃到的傷勢,如果是謝衍對付這條大蛇,估計連劍都不用拔,輕易就能解決掉吧。
季寒面無表情地包扎著手上的傷口,傘下的風鈴也被風吹著輕輕晃動,卻沒有任何聲響傳來。
晚上又下起了雨,雨點劈裡啪啦地落在遮雨布上,舉目望去,天地間都只有這連成一片的雨點。
季寒坐在遮雨布下守夜,他守前半夜,另一個人守後半夜。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是那個給季寒送食物的夥計。
他束手束腳的來到季寒身側,坐下後,就用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愣愣地瞅著他。
夥計年歲不大,看上去比季寒還小,臉龐生得稚氣,仿佛水洗過的眼睛裡也透著天真。只是眉眼輪廓更加深邃,肌膚的顏色也要偏深一些,像光滑的橡木。
季寒不喜歡這樣明著打量他的視線,如果是別人,他早就一拳揍了上去,只是這小夥計的眼神太過純良,跟沒長大的孩子一樣,這幾天還經常給他送飯,季寒就懶得跟他計較。
見季寒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排斥,小夥計的膽子也大了一些,他拿出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油紙包,遞過去,討好地說:“給你。”
季寒不客氣地接過油紙包,拆開後發現是滿滿一包的煙葉。
進山後雨水多,濕氣重,馬幫的人最愛的就是這幾口煙葉,進山久了,這包煙葉能比上好的茶葉還要值錢。
季寒拿起幾片煙葉,在手裡搓了搓。夥計又遞了一杆煙杆過來,季寒沒接那根煙杆,把油紙包放回去,道:“我不要這個。”
夥計的眼裡有幾分失落,還想勸季寒,“這是上好的煙葉子,你討厭雨水天,抽兩口,身上就不會難受了。”
“誰說我討厭雨水天?”
夥計呆呆地道:“很明顯啊,一到下雨天,你就很不高興。”
季寒緩緩擰起眉,夥計往後縮了縮,囁嚅著道:“就是這樣……你又不高興了……”
季寒抱著鐵劍,一動不動地望著晦暗陰沉的天空。雨水啪嗒啪嗒的落著,寬闊的葉片下,不時有色彩鮮豔的毒蟲爬過。
還是夥計先沉不住氣,開口問他,“你是從哪來的?”
“你又是從哪來的?”
季寒跟他說話了,夥計眼睛一亮,飛快答道:“我是從山裡來的。”
“山裡?”
不用季寒繼續問下去,夥計就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的來歷說了個乾淨。
小夥計叫白川,以前也是在山裡種茶葉的山民,馬幫去他們寨子裡收茶葉時,他聽馬幫的人講了外面的繁華,就自願離開了寨子,跟著馬幫出來走南闖北。
他辨別茶葉和藥材的本事一流,對山裡的寨子也比較熟悉,總能帶著馬幫收購到最好的那批茶葉和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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