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身邊,又陸續出現其他不同的人影。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明光劍主嶽松庭跟自己的夫人一起,只是注視了小魚一會,就頭也不回的離去。
他們消失在湖心,再也不曾回頭,再也不曾出現。
季寒也在湖心上,他雙手抱懷,還是那副煩躁又無奈的模樣。他一直在看著小魚,像在生氣,氣他怎麽還不站起來。
他太生氣了,也偏過頭,做出一副欲要離去的姿勢。
小魚眨著眼睛,手費勁地朝季寒伸出,但隻抓住一團冰冷的空氣。
湖上的季寒歎了口氣,也轉頭走了。
小魚抓著那一團冷空氣,手慢慢的垂下來,眼睛也緩緩闔上。
他的眼前出現一片黑,然後是一片白,白得如白頭峰上終年不化的積雪。
飄飛的雪花中,他看到一個老人在舞劍,沒有一片雪花落在老人身上,因為落下的每一片雪花,都在隨他的劍勢而動!
大雪揚揚,隨意而動。
大雪紛紛,因心而止。
恍惚間,小魚像是又變成一個五歲幼童,坐在老人身側,跟他一起望著漫天飄飛的雪花。
陸上劍仙一生共創有兩套劍法,一套是萬重劍法,被他授予過上千弟子,另一套劍法只有一招,卻是驚天一劍,劍法名為——天意。
陸上劍仙正是用這一劍,劈斷長達千裡的陸地,使石海和北望海相連,共同匯聚成今日的無妄海。
天意。
貪嗔癡、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人生八苦,是為天意。
被天清擊飛的飲恨劍重又飛回,小魚抓過劍柄,扶著蓮瓣,一點點的站起。
天清挑高了眉,素來淡漠的眼瞳裡,透出一絲饒有意味。
這人原本是個凡人,空有一身精妙絕倫的劍術,卻沒有靈力支撐。
但是現在,他的身上卻又有靈力流動的痕跡。
小魚握著飲恨劍,血珠從他的眉目間蜿蜒流過,他抬起頭,一直溫和淡然的眸子透出豺狼般的狠意。
天清對上這樣一雙眼睛,不由就生出一股退卻之意。可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他就感到恥辱般,不僅沒有後退,反而上前了幾步。
十六柄飛劍首尾相銜,落到天清手裡時,已經成了一把厚重的大劍,模樣詭異非常,劍鋒兩側都是一排突出的骨刺,這些骨刺還像是動物的肢節一樣,在劍上詭異的活動著。
遠處的月明看到這幅景象,雙眉一點點斂起。
她也察覺到了小魚的異常之處,明明是沒有靈根的凡人,突然卻有靈氣向他匯聚。
“這人是誰?”她問下方的趙臨秀。
“啊?”趙臨秀像是剛回過神,掃了一眼幽冥蓮下的小魚,隨口道,“一個華陽門的普通弟子。”
趙臨秀倚著樹乾,一掃剛才的失落焦躁,仰頭望著幽冥蓮中被層層束縛的人影,雙眼發亮地道:“許是想垂死掙扎一番,不用在意。”
小魚踩著幽冥蓮的蓮瓣往上,如同一道黑紅色的閃電來到天清面前。
天清瞳孔一縮,大劍揮出,識海中飛出了各色各樣的法器。
鋼鐵鑄就的長鞭,數不清的刀槍劍戟,小山似的銅爐……法器匯聚而成的鋼鐵洪流朝著小魚湧來。
他揮著飲恨,像是一滴水融入這股洪流,沒有損傷一絲一毫,就從這股洪流中走出。
天意,天意不可擋,這是無法阻攔的一劍!
小魚一劍揮出,飲恨跟天清的大劍交擊,兩把劍刃剛一相碰,天清的劍刃便隨之而斷。
劍刃兩側的骨刺激烈震顫著,無聲地蠕動、伸長,在快要碰到小魚時,又齊齊斷裂。
手上的劍已經稀裡嘩啦地斷成數塊,最後的劍柄也從天清手中滑落,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他不敢置信地望向小魚,想問這一招叫什麽。
小魚卻看也不看他,徑自往前跑去,一直去到幽冥蓮的蓮心處。
天清下意識想跟著上前,數根琴弦已經來到他的身前,勒住他的腹部,將他從蓮花中帶出。
回去看到月明時,天清掙脫掉勒住自己的琴弦,怒氣衝衝地道:“你不要攔我——”
“我不攔你,讓你白白去送死麽?”月明冷冷道。她抱緊了碧玉琵琶,雙眸含著怒氣,掃了一眼下方的趙臨秀。
“幽冥蓮快要化形,此地不可再待,我們走。”月明道。
“可……”天清想說什麽,被月明的目光一掃,也自覺住了口。
幽冥蓮已經開始合攏了,一瓣瓣血色的花瓣重新合在一起,在蓮心處隱約可見一個正在奔跑的人影。
天清收回目光,將月明扛上肩頭,踏劍離開了這片區域。
樹下的趙臨秀雙手抱懷,一點也不急著離開,臉上的笑也懶洋洋的。
他望著遠處的幽冥蓮,瞳色漸漸加深,輕喃道:“師兄,可別讓我失望啊……”
幽冥蓮即將化形,化形之時,便是一個尊者境的大魔降生於世。
飲恨也察覺到大魔降世的氣息,在小魚手中震顫著提醒,發覺小魚沒有任何離去的跡象後,便從小魚手中掙脫,急忙飛向高空。
小魚都沒有察覺到飲恨已經從他手裡飛走了,他狂奔著跑到蓮心處,用剩下的一條手臂拉扯著季寒身上的花莖。
他的血水滴落下去,這些花莖都會下意識的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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