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平地後,這些人也沒有離去,而是在雨中默默注視著山間的龍。
“龍啊……”
“這是龍啊,吃上一口,能抵多少年的修行啊……”
“天地昏暗之際,正是我們橫行作祟的時候,吃一口龍肉算什麽,嘻嘻嘻……”
暴雨中妖邪群出,從渾濁的水流中、從斷裂的崖壁間、從泡脹的泥土中出現無數邪魔,往日他們對真龍避之唯恐不及,在這風雨晦暗的時候,竟吃了熊心豹子膽,匯聚成群後就開始向季寒靠近。
蠕動的陰影中,恐怖的鱗爪若隱若現,一張張臭氣熏天的大嘴張嘴訴說著他們的貪欲。骨碌亂轉的眼珠子沿著山壁亂滾不止,水中也爬出了猙獰的浮屍,伸著骨肉支離的手臂向上攀爬。
這不是一場尋常的雨,雨水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氣,才會讓這些鬼魅妖邪在青天白晝就肆意橫行。這場雨甚至對季寒自己都造成了影響。
這些陰寒的雨水滲進了季寒的鱗片,讓他都覺得冷。
冰冷的龍瞳蔑視著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妖邪,季寒雖然為阻擋山石而動彈不得,但還不會將這些雜碎放在眼裡。、
龍焰已經在季寒的唇舌中溢出火光,連他咽喉處的龍鱗也被一同照亮。
但在季寒噴吐龍焰之前,一根火把就率先砸了出去,正好打中了一具攀爬的浮屍。
更多的火把、石頭從山崖上滾落,從被季寒救下的那夥人手中擲出,甚至有人投出了農家乾活的鐵叉,一叉叉死了一條蟒蛇。
山路上一個正在趕路的婦人加快了腳步,腳下的山路卻在此時塌陷,一聲驚呼後她抓住了山路旁的藤蔓,才沒有讓自己墜落下去。
一隻亂蹦的眼珠子跳過來,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就被婦人背上的小娃娃一撥浪鼓捶死了。錘了沒幾下,手上的撥浪鼓就掉了下去,小娃娃也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聲。
山路崩塌,後面的幾十人也沒法過來,季寒以為要自己過去幫忙時,他們這些留在原地的人已經用手裡的工具結成繩梯,對面的人幫忙配合,婦人和她背上的孩子也一並被救起。
這最後的幾十人陸陸續續過去了,季寒靜靜看著,龍瞳中溫潤的光芒一閃而過。
人都過去了,季寒也離開了山腰,壓在他身上的山石落入水中,直接截斷了河流,直到更多的河水湧來,從山丘高的落石上漫過去。
底下的魑魅魍魎已經開始跳腳逃跑,季寒緩緩在空中盤旋,金色的龍瞳俯視萬物,修長的龍軀美麗高貴,他咽喉處的鱗片也越來越亮,亮到灼目刺眼,仿佛有一輪初聲的太陽在他喉間。
龍焰噴薄而出,掃過了所有的魑魅魍魎,連河水上都是燃燒不息的烈焰。
雨水蒸騰成水霧,水霧中還有一絲龍焰殘存的溫暖。彌漫開來時,驅散了雨水中的陰寒。
龍再一次俯衝而下時,也並沒有人感到害怕,小娃娃在母親背上伸直了手,想要去夠一夠飛過的真龍——而龍卻是朝她而來。
剛才掉落的撥浪鼓又回到了自己手中,小娃娃張大了沒牙的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但看到已經離去的龍時,又緩緩撇起了嘴。
哭了沒幾聲,小娃娃看到離去的龍又飛了回來,就在她的面前,龍瞳中的光芒安靜又無奈。
這張口就能消滅無數邪魔的真龍停在原地,身上鱗片翕張,龍爪隨意就將底下的岩石抓成了一灘爛泥。他面前卻是一截小小的嬰孩手臂,為了遷就手臂的主人,龍還配合地低了一下頭。
小娃娃咯咯笑了,不顧母親的阻止,小手在龍的鼻子上輕輕一按。
這一按也像按到了所有人的心裡,令他們不自覺的跪下叩拜。
龍卻製止了他們,龍瞳顧盼間金芒四射,清越的嗓音如珠玉碰撞,又有神的威嚴——“人,無需拜我。”
人們站起來了,信仰之力卻源源不絕,雨中的陰邪徹底遁走,這一片的雨勢也在減小。
季寒望著天邊淡去的陰雲,終於知道這雨是出了什麽問題。
。。
這些人走出很遠,還一直在討論剛才遇到的真龍,原本離家避雨的愁雲慘淡一掃而空,熱火朝天地討論著要給龍修一座祠堂,位置在哪裡選比較好。
婦人背上的小娃娃也不懂這些,只是在母親背上玩著自己的撥浪鼓。
一不小心,撥浪鼓又落到了地上。
她咿咿呀呀地扯著母親的衣衫,指著落在地上的撥浪鼓,婦人還在跟旁邊的人說話,沒有顧得上背上的孩子。
小娃娃撇著嘴,醞釀著自己的嚎啕大哭時,草叢裡的撥浪鼓卻被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拾起。
小娃娃眼也不眨地望著拾起自己撥浪鼓地人,他打著一把油紙傘,周圍是嘩嘩流淌的泥水,他身上卻纖塵不染,昏暗的天光中,俊得像是山裡走出的精怪。
他拿著撥浪鼓,在上面嗅了一嗅,才對面前已經警戒起來的人群道:“冒昧打擾,只是聽各位說——你們剛才遇到龍了,是麽?”
。。
季寒尋找著雨水的源頭,他在天上看到了一片格外厚重的烏雲,絲絲縷縷的邪氣從下而上,匯聚到雲層裡,又變成雨水落下。
匯集到邪氣越多,降下的雨就越大。
那一片烏雲底下是發生了什麽?
帶著這樣的疑問,季寒加快速度,不久就看到了烏雲下方的場景——那是一座山,山峰矗立在水流中,四面都像刀削過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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