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霍松聲正在將人往霍城的方向帶。一旦他和霍城會合,東廠和趙珩的親兵勢必會立刻聯合起來,對他們父子進行圍剿!
霍松聲猛地勒馬,馬蹄受力高高揚起,發出一聲嘶鳴。
殘陽如血,一縷縷塵煙飄然而起。
春信詫異地看向他:“將軍?”
霍松聲本就長相硬朗,黃昏的光影打在他臉上,更顯得輪廓分明。
馬兒噠噠晃動著腳步,霍松聲在春信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調轉了方向。
“將軍!”
霍松聲並不是天生的良將,他幼時被父母保護的太好,以至於不懂朝廷詭譎與戰場殘酷。他的成長,他所有的勳章都是在一場又一場戰鬥中拚殺出來的。他打過最硬的仗,受過辱,險象環生過,輸過,但從來沒服過輸。
松霜劍一點點脫離劍鞘,劍柄上的霜花吊墜在斜陽稀疏的光華中被染上濃烈的顏色。
霍松聲要盡可能攔住東廠的人,不能讓他們和趙珩的府兵會合,他要拖延,拖到霍城趕上來!
“駕!”
霍松聲用力抽了下馬屁股,長腿一夾,突然向山路上疾馳而去。
·
宮中家宴,按例皇室子弟親眷都要出席。
廣垣宮陸陸續續進著人,林霰坐在左側第二排首個位置上,比部分親王坐的還要靠前,足可見皇帝對他的重視。
林霰身邊就是趙冉,趙冉三年沒有回宮,剛才進門時引起不小騷動。
三年前趙冉離開長陵時,最後一次在廣垣宮亮相是穿著僧人衣裳的,當時他已剃光了頭髮,來宮中拜別皇帝,亦是表明自己的心志。今日他沒有再著僧侶服飾,而是換上皇子宮服,因為沒有頭髮,他還用一塊藏色圍巾將頭頸一塊包裹起來。
三年過去,如今趙冉以這副形象再次出現在宮中,無疑是告訴所有人,他已決心要重返長陵。
林霰與趙冉沒有過多交談,只是落座時打了個招呼。
反觀趙珩似乎是坐不住了,端著酒杯從對面來找趙冉寒暄。
二人你來我往喝了幾杯,互相試探著。
林霰低著頭聽他們說話,右手時不時捏起左手背上的傷口,他必須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
過了一會兒,河長明也來了,坐在林霰對面。
河長明出行身邊會跟著司南鑒的小官,這是皇帝給他的特權,準許他帶著侍從入宮。
林霰看了眼跟在河長明身後的人,對方恰好抬起頭來,晃一口白牙朝林霰笑了笑,是謝逸。
趙珩也看見河長明進來,回過頭,視線掃過謝逸時頓了頓。
這個人他沒見過。
這時,小太監吊著嗓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皇上駕到——”
滿座臣子紛紛起身,待趙淵出現,整齊行禮:“參見皇上。”
趙淵尚未坐上皇座,便抬手一甩袖子:“坐吧坐吧。”
秦芳若邁著碎步緊隨趙淵身後,金階下提起臂,讓趙淵搭著他上去。
一年一次的宮中家宴,明日又是趙淵最重視的請神節,他心情極佳,坐下便開始笑,將下頭坐著的人挨個看了一遍,看到趙冉時明顯一頓,竟勾勾手指,讓趙冉上殿前去。
趙冉起身離席,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在他身上。
到了階下,趙淵又勾勾手:“上來,讓朕好好看看。”
再往上就是龍椅,廣垣宮金光璀璨的台階從來都只有趙淵一個人踏。
趙珩緊盯著趙冉的腳步,看他一步步走上金階,跪在趙淵腳邊,眼神不禁變得陰沉起來。
趙淵拍拍趙冉的肩,似乎在借此判斷兒子這些年獨自在外過的好不好,然後說:“晏清,你我父子幾年沒見了?”
“晏清”是趙冉封王時禦賜的封號,大歷朝皇子封王都是單字封號,唯獨趙冉不同,當年趙淵破例封他二字親王,在宮中為他修建宮院,準許他住在宮裡,可謂榮寵一時。
趙冉回答道:“父皇,上次一別,已有三年了。”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趙淵手還搭著趙冉的肩,“父皇年歲大了,這些年時常夢見你們小的時候,醒來就想見見人,可你一走就是三年,杳無音信,你自己說說,應不應該?”
趙冉深深地低下頭:“父皇,兒臣不孝。”
“今日家宴,朕見到你甚是歡喜,便不提那些不開心的了。”趙淵又一次給了趙冉一個台階,“這次回來,還走不走了?”
趙冉跪地拜了趙淵三下,說道:“令父皇憂慮掛心三年已是大罪,兒臣隻想日後能有機會彌補皇恩,將功贖罪。”
趙淵掛著珠串的手放在趙冉臉上,被體溫暖熱的珠玉就這麽蹭著趙冉,這個動作有些溫馨,竟有些像宮外一對尋常父子。
“知錯就好。”趙淵笑著說,放趙冉回去了。
趙淵需要趙冉,親自寫玉帖讓他入宮,喚他封號,都是主動示好,但他是一國之君,當年趙冉放棄皇子身份離宮是大逆不道,在這件事上,趙冉必須向他認錯。
座下親王皇子眼睜睜看著趙冉上了金階,又看著他從金階下來,前後短短時間,可朝中局勢已經發生巨變。
趙冉回到位子上,趙淵將人都看了遍,發現霍松聲不在,於是問道:“松聲呢,他怎麽沒來?”
這話是問秦芳若的,玉帖都是他負責送到各家手中,今年來赴宴的名冊趙淵看過,特地加上了霍松聲,沒道理將他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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