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鏡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不可能吧……”
“怎麽不可能?”藏鋒點了點手中的宗卷,“這裡說的,窯主的妻子也曾經是他們的目標。最重要的是:窯主的妻子——這個身份彰顯的是窯主的奉獻精神。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妻子、兒女都是男人的所有物,甚至可以被男人合法地買賣。”
“他們瘋了?!”唐鏡覺得不可置信,“付家並不是毫無根基的人家,他們怎麽敢把腦筋動到付家的頭上?”
藏鋒搖搖頭,“童家提親之前找人查過付青青的八字……這裡頭可能有什麽說法。再說,清遠離這裡可不近。付青青的兩個哥哥都在北平做事,有個詞叫做鞭長莫及。如果出了什麽事,童家堅稱是意外,他們也沒有辦法。”
唐鏡這個時候也想明白了,如果這些人婚前就生了歹心,反而不會在當地給童嘉銘物色媳婦,因為娘家就在當地,出了事不好搪塞。
這時代的人講究宗族,往往一個宗族會住在一起,一旦某家人出事,整個宗族都會出面周旋。哪怕童家是富戶,也不敢捅這樣的馬蜂窩。
所以遠道而來的新嫁娘反而成為了最便捷的選擇。
“我還是不能相信。”唐鏡說:“你也看到童嘉銘了,他也只是一個文人,一個沉溺於創作的搞藝術的人……”
他停了下來。這一瞬間,他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趙文和那張溫和的面孔。
那也是一個醫生,每天披著聖潔的白袍治病救人。在真相大白之前,誰能想象他還有另外一張殺人的面孔呢?
唐鏡歎了口氣。
藏鋒抬起手臂,將他攬到了自己身邊,“是啊,人心就是這麽可怕。有一句話叫做:他人即地獄。”
唐鏡把頭靠在他肩膀上,沉沉的歎了口氣,“我還是希望我們猜錯了。你看現在童嘉銘對付青青多好啊,還帶她去參觀自己的工房……那個丫鬟叫什麽來著?洗月,不是還說二少爺要給二少奶奶設計一套擺放在臥房裡的桃花屏風?”
為了某個人專門設計什麽東西,這種說法聽起來就溫馨到了極致,也甜蜜到了極致。
“木司徒說童老爺知情,”唐鏡忽然又想到了一個細節,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你說這是真的嗎?”
藏鋒側頭看著他,目光溫和,仿佛無論他提出什麽樣的問題,他都有足夠的耐心來回答,“應該是真的。有了景明鎮的事,木司徒再做同樣的事,是一定會籌謀得更加周全的。有童老爺這個一家之主出面掩護,才能最大可能的保證這件事不會暴露。”
“童太太呢?”唐鏡又想到了一個人,“她是童嘉銘的母親,她要是表個態,童嘉銘不會完全不聽吧?”
藏鋒搖搖頭,“我沒見過她。”
在這個家裡,童太太的存在好像只是一個符號,除了聽說她與長媳白氏一起管理家裡的內務,再聽不到別人說她什麽。
唐鏡慫恿他,“你去跟洗月說一說,讓她勸著點兒付青青,多往她婆婆那裡走動走動。跟婆婆拉好關系,總沒有壞處吧?”
說不定到了關鍵時刻,能拉她一把。
藏鋒不由一笑,他已經發現了,唐鏡是一個特別心軟的人,他會預先把人往好的方向去想。就好像之前的趙文和。
但真相揭開的時候,他也不會自欺欺人。
藏鋒在他腦袋上摸了摸,“好的,我去。”
“還有,”唐鏡雙眼放光地坐了過來,很認真的看著他說:“你到了一個陌生的場合,總是能遊刃有余地處理周圍的事,比如在東六區,你跟藥園的人關系就很好,還能借來自行車。到了這裡,你又很快找上了偵探社……這種能力,我也想要。”
他自己始終都是個愣頭青,每到一個新環境都非常被動。可以說沒有藏鋒的幫忙,這兩次的任務也沒有那麽容易就完成的。
藏鋒被他小狗兒似的眼神給逗笑了,“這個問題,我是這樣想的。當我們了解清楚每一個時代的大致面貌,風土人情,甚至是一些民間軼事……當你對這些知識熟爛於胸的時候,無論你進入的是哪一段時間,都能很快找準自己的位置。”
唐鏡咂舌,“這麽難……”
歷史啊,他也才開始研究近代史,已經看得頭暈眼花了。到了童家,也還是兩眼一抹黑,只能分辨一個大概的年代。
“藏哥你好厲害,”唐鏡真心實意的讚他,“我也在看近代史,可是到了這裡還是跟個傻子一樣,人家讓我幹什麽就幹什麽……”
想起初來乍到,在農莊乾的那些農活兒,唐鏡的臉色都青了。
“不必拍我的馬屁,”藏鋒摸摸他的腦袋,笑著說:“我所說的那種境界,我自己也並沒有達到……咱們一起努力吧,阿鏡。”
知道了付青青可能會面臨的問題,並沒有讓事情變得容易。
首先是付青青的態度。當藏鋒含蓄的提醒她,童嘉銘有可能會做出傷害她的事,她並不相信,反而認為藏鋒是受了她哥哥的影響,對童嘉銘產生了先入為主的偏見。
其次,梧桐園的地點是在童家內部,是深宅大院裡,一旦發生什麽事,這所宅子裡的下人、長工都會被童家的人召集起來。不等外面的警察趕來,童家的人就足以解決掉藏鋒和唐鏡兩個人引發的麻煩。
最重要的一點,他們猜到了真相,卻沒有任何證據。哪怕這個時候叫破了他們的陰謀,也沒有人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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