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們師兄弟都有記日記的習慣。小時候是給他們上課的小師叔要求他們每日記下自己學習的心得體會,把這個記錄的過程當成是對自己一天學習的總結與歸納。後來這個習慣就被保留了下來,開始摻雜一些不想對外人說的小感想。
陳玄融的日記毫無征兆的終止在了去年的五月十六日這一天。之前他還在抱怨師父把一節原本安排給他的法術課又十分偏心地換給了唐十一,又暗暗發誓他以後要好好聯系法術,爭取把師兄弟們都給比下去。
但翻過一頁,便是潔白的紙張,他再也沒有在日記本上寫下一個字,就好像這個承載了他日常生活點點滴滴樂趣與煩惱的本子,被他突然間遺忘了。
周重明把陳玄融的日記本放回原處。他發現他的暗格像是很久都沒有打開過了,被他存放在這裡的一截獸骨因為長時間沒有得到煉化,也沒有得到妥善的保存,已經泛起了朽壞的斑點。
周重明把這一截獸骨取出來,單獨放在一旁的窗台上,免得陳玄融回來以後繼續把它忘在角落裡。
陳玄融的衣櫃裡有翻動過的痕跡,應該是帶走了一些換洗衣服,書房卻整整齊齊的,硯滴裡的清水都還是滿的,沒有被人動過。
唐十一的住處就在他隔壁,更凌亂一些。床鋪沒有疊,從山下帶回來的一堆圖書也還堆放在臥室床前的地毯上,還沒來得及收拾。
床後暗格裡的收藏品比起陳玄融來要更豐盛一些,後山瀑布那裡撿回來的幾塊漂亮的瑪瑙石、第一次帶他下山的時候在市集上買的一對掌心大小的瓷老虎、幾個師兄弟送給他的零零碎碎的小禮物,還有他給小十一親手做的一把彈弓。
周重明眼眶酸澀,他將這些東西一樣一樣又放回了原處。他對十一能回來還是抱著希望的,這些東西自然要留著他回來了自己收拾。
闔上暗格的時候,周重明注意到這裡沒有小十一的日記本。之前唐鏡已經把唐十一平時學習用的筆記和電腦都一起交給他了,但周重明知道,唐十一還有一個日記本,他曾經看見過一次,記著一些生活裡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老十半夜偷著上網看恐怖片,膽子又小,看完了不敢自己睡,跑來跟他擠著睡,結果打了一整晚的呼嚕,害得他沒睡好之類的。
他還在日記裡非常氣憤的抱怨,說老十自己就是修行的人,完全可以自己去驅邪抓鬼,竟然還被一部電影嚇成了那個樣子,簡直丟臉雲雲。
周重明在房間裡走了幾圈,開始懷疑唐十一的日記本會不會被他有意藏起來了?
我們把某樣東西藏起來,一定希望有朝一日它會被發現,會在某件事情上發揮作用。周重明心想,小十一從小就那麽依戀自己,他藏起來的東西,一定希望自己能夠發現。
一定有什麽地方是只有他和自己才知道的……
周重明坐在小十一的書桌旁邊蹙眉沉思,片刻後,他站起身,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同一時間,沉睡中的唐鏡迷迷糊糊的聽到了有人在他身邊說話。大約夜裡睡得不好,腦子裡昏昏沉沉的,他第一時間竟然沒有分辨出這是誰的聲音。
然後,在他的潛意識裡,一絲警覺倏忽間蘇醒過來了。
他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誰的聲音。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狀態明顯不對,頭部脹痛,兩隻眼睛像被什麽東西黏住了似的,怎麽拚命都睜不開。而且他的四肢也不能動。
這不對。
唐鏡一個激靈,腦子裡陰翳散開,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第99章 丘恆
唐鏡睜開眼,就見一張放大的面孔正湊在他面前。
熟悉的面孔,英俊、冷漠,棱角分明。清冷的目光中自帶一種仿佛是天神在俯瞰世人的居高臨下的漠然。
他似乎沒有料到唐鏡會在這個時候睜開眼,愣了一下,臉上浮起極淺的笑容,“不愧是能開著飛機去打仗的星際戰士,精神力真厲害,這麽快就醒了。”
唐鏡的瞳孔倏忽一縮,“你知道?”
“我知道。”嚴壑坐直身體,緩緩靠回了椅背上,“我在最深層的入定之中看到了與小十一命盤相合的你,而且你的精神力要比他強出太多——比這時代的絕大多數人都要強。這可真是一個令人驚喜的發現。”
唐鏡注意到他們此刻正坐在一輛疾馳的汽車上,前排是一個面生的司機,副駕駛座上的人只露出了半邊肩膀,似乎是陳玄融。
此時此刻,汽車正行駛在一條車輛稀少的盤山公路上,道路兩側一邊是峭壁,另一邊是高大的常青樹木,濃密的樹冠遮擋住了他望向遠處的視線。
唐鏡收回目光,望向身旁的嚴壑,“我記得自己的過去。你應該是沒有能力殺死那個時空中的我。所以,你是在我死後,捕捉到了我的……腦電波?意識?或者就是精神力?然後不知用什麽手段,將我引到了唐十一的身體裡。”
嚴壑似乎頗為欣賞唐鏡的態度,臉上的笑容加深,“大致思路是對的。”
“所以唐十一是你害死的?”
嚴壑的臉沉了下來,“他一心求死,我也沒有辦法。你進入唐十一身體的時候感覺到有什麽阻力了嗎?沒有吧?唐十一察覺到了你的到來在他的神識中打開的缺口,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逃走了……頭也不回的樣子,生怕我會動手抓住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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