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膩滾燙的鮮血濺在沈惟舟臉上,沈惟舟下意識閉眼,再睜開眼時只能看到面前的人倒了一片,不斷有人從半空中跌落翻滾下去,而他和秦隨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在刀光劍影之下踏著樹梢而行。
其實這種程度的輕功沈惟舟也能做到,不過僅限於他自己,並不能再帶個人,而且那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了。
沈惟舟其實一直不知道秦隨的武功到了什麽水平,但現在他慢慢地察覺過來,只怕是所有人都低估了秦隨的實力。
哪怕是沈惟舟武功沒有被廢,以他全盛時期對上秦隨,他可能打不過。
沈惟舟難得地在逃跑路上產生了一絲挫敗感。
死去的人手中的火把跌落,火勢順著枯枝爛草迅速在成片的密林中蔓延開來,滾滾黑煙遮蔽了人的視線,讓一切都變得更加混亂。
秦隨和沈惟舟就這麽在眾目睽睽之下揚長而去。
而身後,是無窮無盡、鍥而不舍的追兵。
……
他們還是沒能走出多遠,秦隨跟沈惟舟走出一段距離之後便踉踉蹌蹌地停下,長劍又一次地脫手而出。
只不過這一次,沈惟舟接住了它。
沈惟舟的衣服已經被血染的不成樣子,除了秦隨殺的人流的,更多的是秦隨自己的。
秦隨眼前已經一陣陣發黑,嘴中腥甜數次湧上又被他咽下去,他甚至看不清沈惟舟現在的表情。
他低低笑了一下:“原來朕也能落到今天這般地步。”
推開沈惟舟伸過來的手,秦隨看向沈惟舟所在的位置,眼前是一片漆黑。
秦隨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沙啞中帶著點漫不經心:“你走吧。”
沈惟舟收回手,臉上被濺到的血液已經凝固,讓他不舒服地眨了眨眼。
“什麽意思?”
沈惟舟語氣很平靜。
秦隨沒再答話,而是就地坐下,眼神漠然。
“活下去的話,去找衛尋清,讓他和蕭相在宗室子裡面選取新帝,即刻登基。”
秦隨閉上了眼睛。
“走吧。”
這大概就是系統所說的擺爛。
沈惟舟聽著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火光,微微頷首。
“好。”
話音剛落,沈惟舟就一個手刀劈在秦隨頸側,乾脆利落地打暈了他。
彈幕又是劃過一片鋪天蓋地的問號。
[這兩個人的每一步都走在我意想不到的路上。]
[我也是。我以為要煽情的時候,沈惟舟說了聲好,我以為他要丟下秦隨走的時候,他直接把人打暈了。]
[刺刺……刺激!]
系統已經麻木了。
來不及耽誤,沈惟舟拿著長劍,把秦隨背起來,憑直覺選了一個方向走去。
他的速度並不慢,但他明白,僅憑這個要甩開身後追殺的人,還遠遠不夠。
但沒辦法,他別無選擇,只能繼續往前走。
連續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追殺,沈惟舟哪怕是已經休息過,也難以自抑地開始感到倦怠疲累。
他輕輕歎了口氣,腳下的速度不降反快,又甩開了身後的人幾分。
直到他身前再沒了路。
[……這個運氣是認真的嗎?]
[被追殺的時候走著走著就到了懸崖,他這到了河邊,好像也正常吧?]
[道理我都懂,這河也太寬了,都看不到頭。]
[原路回去唄。]
[後面的人追過來了,回去的話我建議不如跳河,說不定能留個全屍。]
[烏鴉嘴。]
沈惟舟的運氣向來不怎麽樣,但是隨便選了一個方向就是絕路這種事還是讓他沉默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身後,又看了看身前一望無際的江河。
他輕輕把秦隨放了下來。
“一口酥還沒吃到呢。”
“收錢辦事,童叟無欺。”
沈惟舟將自己的衣服撕裂,又把秦隨的外衣脫下,隻把掛在秦隨腰間的那枚玉墜又放了回去。
他拿這些布帛隨意裹了裹,把它放在背上,遠遠望去,就像他背著一個人。
從河邊找了一塊最大也是最結實的浮木,沈惟舟把秦隨放在了浮木上,然後又把他的衣袖綁在上面,讓他不至於被水從浮木上衝散。
想了想,沈惟舟又把秦隨曾經給自己的銀簪放在了秦隨身上。
銀簪不一定很貴,但銀簪上有枚血紅剔透的珠子,看上去就很值錢的樣子。
等到秦隨醒了,還能拿它換些錢,不至於連口吃的都沒有。
想了想應該沒有什麽落下的事了,沈惟舟輕輕撫過秦隨在昏迷中仍然顯得冷峻矜貴的眉眼,笑了笑。
然後用力地把秦隨連同浮木一起,推進了暗潮洶湧的江河中。
“秦隨,系統說你不會死,那我這次就信劇情一次。”
沈惟舟半跪在水邊,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臉,冰涼刺骨的水珠從臉上滾落,血汙與塵土消弭後,露出一張艷麗惑人的面孔。
他看著那塊浮木連同上面的人一起順流而下消失在黑暗裡,漂亮的眸子中沒什麽波瀾,精致蒼白的臉上甚至露出一抹輕笑。
“你要活著。”
“我們……江南見。”
身後的人已經要追上來了,確保他們現在能看到他之後,沈惟舟毫不留戀地起身,腳步輕盈地提著長劍而走。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