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舟被半強迫地抬起頭, 殷紅的唇瓣微張,鴉羽般的長睫一眨一眨,幾次都輕輕劃過秦隨的掌心。
他看著面前男人輪廓分明的臉, 這人的神情明明始終是漫不經心,但手上的動作卻是一下比一下輕,生怕弄疼了他。獨屬於秦隨的冷香縈繞在他的鼻尖, 也沾染上他的衣衫, 沈惟舟覺得有些困了。
沈惟舟其實是一個戒備心很重的人。
他看上去溫和好說話, 其實內心冷淡疏離, 對人對事都不是特別上心, 沒幾個人真正在乎他,接近他的人大多有目的,久而久之他就什麽都喜歡往壞處想。
他平日裡因為身體原因犯困,但他不是經常睡,他喜歡強撐著。
周圍的環境不能給他安全感,他睡過去之後連夢裡都是刀光劍影,陰謀詭計,每次都是心悸之後被驚醒,然後就起身披衣挑燈去看書到天明。
但每次有秦隨在的時候,他都睡得特別好。
可能是因為秦隨比他高的武功,可能是因為秦隨的身份,可能是因為秦隨對他的態度……也可能就是因為秦隨這個人。
沈惟舟很信任秦隨,比他想象中還要信任。
帕子下的肌膚漸漸由蠟黃轉為瓷白,秦隨見確實如沈惟舟所言只是遮掩相貌,並非他想的遮掩傷痕之後,眉宇間冷鬱微散。
面前的人乖極了,柔軟的黑發散落在瓷白的肌膚上,高挺的鼻梁下是殷紅的唇瓣,一雙漂亮的眸子怔怔地盯著他,乾淨修長的脖頸微微仰著,毫無防備地對他露出自己的死穴。
秦隨喜歡被信任。
他看著沈惟舟,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掠過青年柔軟的喉結,滿意地看到對方眸子裡泛起一點水霧。
“不用遮遮掩掩,不用瞻前顧後,不用百般謀算。”秦隨起身,視線始終落在沈惟舟身上,語氣慵懶,“我在還不能讓你有底氣嗎?”
“雖說出了點小意外,但我帶你是出來遊玩的,可不是出來受欺負的。”
頓了頓,秦隨還是沒忍住,輕輕捏了捏青年柔軟的臉頰。
“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有我在。”
一切都是說起來長做起來快。
不過是片刻光景,在場的人就眼睜睜地看著秦隨和沈惟舟來了一場大變活人,除了江家姐弟有心理準備,剩下的人都是目瞪口呆。
“這,這個……”龐統領看著坐在藤椅上的沈惟舟,一時半會沒了詞。
這都是些什麽事啊,幹什麽不好非要易容扮醜,要是沈惟舟一開始就這副模樣,他會聽韓子方那群人的話來捉拿邀功?
如此姿容風華,豈是常人?
錢少爺也傻了眼。
他先前連看一眼沈惟舟都覺得是汙了自己眼睛,嘴裡更是不住地罵著窮酸,但此時看著沈惟舟那艷麗的模樣,心裡早就忘了今夕是何夕,滿腦子都是沈惟舟看向秦隨之時輕輕蹙眉的模樣。
這麽好看的美人,如果是他的,那他肯定要供起來天天寵著,再也不需要其他美人了。
韓子方則是神色慌張,不住地來回踱步,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既然弄錯了,那就趁著人都在,把事情弄明白吧。”
秦隨站到了沈惟舟身側,語氣淡淡地道。
他和沈惟舟明明一坐一立,卻沒有絲毫減弱他的氣勢,哪怕是他退半步,所有人也絲毫不覺得他是打算就此作罷。
果然,見眾人都神色遊移不定地看向整個院子唯一坐著的沈惟舟,秦隨又添上了半句。
“要麽按他說的話去聽去做,要麽——”
“我親自審。”
年輕的帝王鳳眸微眯,唇邊的笑意帶上幾分戾氣。
“不可不可!”姍姍來遲看了一會兒形勢的廖閆明聞言大驚失色,“都他媽愣著幹什麽,審,都讓這位公子審,本將軍看誰不聽話!”
把在場的人狗血淋頭地罵了一頓之後,廖閆明討好地來到秦隨身邊,放低了聲音:“陛下啊,您別跟他們計較啊,這種小事哪用得著您親自審。”
不能讓暴君審啊,讓暴君審人那還了得,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除了暴君捧著的這位公子剩下的全都得死個七七八八。
想起進京述職時聽到的傳聞,廖閆明打了個哆嗦,好好一個將軍現在笑得跟朵太陽花似的,要多諂媚有多諂媚。
“您怎麽不坐,是椅子不夠嗎?您別急,微臣馬上就讓人送來,需不需要再帶點茶水點心,好方便您看審問?”
沈惟舟聽得有些想笑。
秦隨見狀笑容微頓:“滾遠點。”
“這就滾,這就滾。”廖閆明點頭哈腰,真就在地上滾了起來,一直滾到院子門口,還嚷嚷著,“你們算什麽東西也配讓大人親自審?趕緊的都給我聽這位公子的,誰不聽話拉出去砍了他腦袋……”
認出了廖閆明身份的龐統領臉色已經發白,再看到連他見一面都困難的廖將軍竟然對這個黑衣男子如此尊崇,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咬咬牙,對著秦隨“撲通”一聲跪下:“但憑大人吩咐。”
秦隨看都不看他,懶懶地看向了沈惟舟。
“去吧。”
沈惟舟也不跟秦隨客氣。
他先是讓人把江家兩位姐姐從韓子方手下接過來。
江慕藍只是受到了驚嚇,江慕青確是實打實的受了傷,但她拒絕了沈惟舟讓她去休息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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