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無雙眨了眨眼,不答反問:“你說你沒留手,那為什麽不廢掉風九禦的內力?”
盛空陽也就算了,全靠世家和宗門的吹捧,離了光環純廢物,但是風九禦能走到今天憑借的確實是出色的實力,沈惟舟只是以牙還牙替夜鶯出了口氣,但是就這麽放走風九禦,不怕放虎歸山釀成大禍嗎。
齊景軒和夜鶯站在一旁,看似不在意,其實也悄悄豎起了耳朵。尤其是齊景軒,他在沈惟舟替夜鶯報了仇之後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他還是覺得沈惟舟不值得秦隨那麽付出。
沈惟舟沒說話,只是輕輕抬手,揮岀一劍。
三人合抱的大樹微微晃動,經冬未落的枯葉和初春新綻的青芽一同簌簌而落,月色與燈光交融斜斜打在沈惟舟側臉,青年眉目如畫。
就算不廢了他又能怎麽樣呢,再給他一次機會,沈惟舟依舊會是那個站到最後的人。
世人皆知風九禦是天才,但天才也是分等級的,風九禦引以為傲的天賦和刻苦在沈惟舟面前,一文不值。
毒已經解了個七七八八,徹底恢復武功對沈惟舟而言是遲早的事,自己經歷過那種渾身無力受製於人的痛苦,所以沈惟舟不會毀風九禦的武學根骨。
毀了風九禦太簡單也沒意義,要找就找罪魁禍首,也就是——
“盛明儒。”沈惟舟神色淡淡地收回劍,“下次再見他的時候,希望他還能保持住他那偽善的面孔。”
燕無雙點點頭,長長吐出一口氣,告訴沈惟舟:“這也是我的答案。”
“我是大燕的長公主,皇權鬥爭和明槍暗箭的廝殺是我遲早要經歷的,我能躲得了一時,還能躲得了一世嗎?”明豔的少女好像突然沉穩了一般,“我想過很久,但是舟舟,我不能和你去秦國。”
她要留在燕國,哪怕是最後死在肮髒的爭鬥中,也要為這天下清平畫上屬於自己屬於大燕的那一筆。
雖然大家都沒說,但燕無雙知道,最後那場決戰不會讓她等太久的。
燕國腐朽至此,皇室已經無法力挽狂瀾,秦隨想盡辦法為她謀劃,最後卻也只是告訴她,除非燕國改姓為秦,要不然只要世家還在一日,燕國皇室就只能當世家豢養的狗,成為蒙蔽民眾的吉祥物。
日積月累,世家扎根名為權勢的土壤太久了,燕帝或許也是發現了這一點,才會自暴自棄從韜光養晦的明君變為如今的頹廢模樣。
“父皇不想燕國就此覆滅,但是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燕無雙張開手,一片落葉打著旋,悠悠停在了她的掌心,她的聲音很冷靜。
“秦隨給我看了很多東西。西南一帶鬧饑荒,百姓易子而食,吃觀音土漲腹而死;臨寧城瘟疫瞞報,當地的官員是世家後代,命人封城自己全家出逃,十萬人活下來的不到一千人,還有……”
百姓過得苦嗎?
苦。
跟世家有關系嗎?
有關系,但對他們沒有絲毫影響。
春江樓的飯菜依舊是吃一半扔一半,紈絝們依舊大把大把地給青樓賭場撒錢,千金難求的布料被小姐夫人們當墊腳,哪怕是這樣,他們也依舊吝嗇施舍給百姓一粒米,一口水。
說到最後,燕無雙的聲音有些迷茫起來:“可是不該是這樣的,秦隨帶我從江南回到望京,他一直在殺人,可秦國的百姓……”
秦隨一直被天下傳聞成可止小兒夜啼的暴君,殺人如麻無惡不作,甚至連秦國的百姓官員們也在咒罵他,說他不得好死,但是秦國的百姓偏偏都活的很好。
沒有眼底青黑,沒有面黃肌瘦,沒有缺衣少食,什麽都沒有。
倒是也沒有大富大貴,沒有無憂無慮,但是百姓都在很平淡又很安穩地活著。
他們活著。
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秦隨帶來的人不少,現在都牽著馬候在府外,秦隨被安置在了一輛低調的馬車上,眾人只等一聲令下,便可護送陛下回京。
燕無雙用力地朝翻身上馬的青年揮了揮手。
“秦隨給我留了人的,放心吧。”
若史書注定要翻過這一頁,那就讓他們共同來當這執筆之人。
哪怕最後的結果不盡如人意,但燕無雙應該也不會後悔。
她是大燕的長公主,她是大燕的子民,她應該像秦隨護佑秦國的百姓一樣,為了燕國的百姓不遺余力。
此去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也或許永遠不會再見了。
隔著人群,燕無雙看了齊景軒良久,久到眼眶都有些泛紅,但那小將軍卻始終未曾回頭看她一眼。
故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茫茫黑夜裡,燕無雙帶來的人水泄不通地圍住這條街,給他們拖延著回家的時間。
拖不了太久,但能拖一點是一點。
山水相逢,後會有期。
“可不要讓我失望啊,陛下。”低低的女聲消散在空氣中,“您可是答應我,等您大婚的時候要八方來拜,萬國來朝,還要給我的隨份子打個折。”
她等著那一天。
“來人,收兵回宮。”
作者有話要說:
秦狗:我幫你拿下燕國,你隨份子隨多點
燕無雙:成交
——
第110章
沈惟舟帶著秦隨晝夜兼程, 沿途山高水遠,幸好有人接應, 眾人不停地換馬匹換補給, 身後的包袱空了又滿,滿了又空,幾乎是一刻也不曾歇地回了秦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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