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趙斂不動如山,修長手指捏著小巧的杯蓋,緩緩撇去杯中的浮沫。茶水的熱氣嫋嫋升起,模糊了那張蒼白冷然的臉,叫人猜不出他是怎麽個想法。
良久,在素蘭受不住這沉默,打算聽令退下時,趙斂開口了。
“你既想要便拿去——自行去庫房領賞。”
“哎!”素蘭高懸的心放回肚子裡,連忙福身,“素蘭謝王爺賞!”
“成了,傳宴俊來書房一趟,退下吧。”趙斂將杯蓋扔回茶盞上,杯蓋骨碌碌轉了一圈,隨著茶杯落在桌上的動作靜止下來。
素蘭領命,高高興興地拎著食盒退下了。
等趙斂踏著細碎的光回到書房,宴俊已經候著一會兒了。
“南征王這幾日在做什麽?”
趙斂從博古架上拿了一個精致的木盒,在窗邊坐定,打開木盒,裡面是一截上好的黃花梨木,還有幾把嶄新的刻刀。
“回王爺,南征王接連幾日辰時去京郊大營,申時......”
阮朝青除了那日夜裡送來一個小雪人,便再沒出現在王府過。往常趙斂要是有個小病小痛,來得最勤快的就是他,這回卻是一次也沒來過。
府裡人雖然詫異,卻沒誰想不開提這茬,平白惹王爺不痛快。
昨日連鎮北王府都遣人來慰問了,南征王府卻還是半點動靜也無,京裡耳聰目明的人家覺察出來不對勁,都伸著脖子暗自觀望著。
“只不過屬下方才打聽到,前日夜間,南征王去了一趟香來閣。”
“啪!”
剛削下來的木片掉在桌面上,磕出一聲悶響,鋒利的刻刀停住,近旁是多了道劃痕的冷白指腹。
書房靜了一瞬,趙斂指腹上冒出幾顆血珠,沒一會兒血珠匯合成一滴鼓脹的血滴,迎著闖進書房的光,欲墜不墜。
“幾時去的?”
青色手帕覆上指尖,膨脹的血滴破裂,在手帕上暈出一團髒汙。
“回王爺,酉時入,亥時出。”
“他一個人?”趙斂放下鋒利的刻刀、笨重的木料,大拇指隔著手帕拈食指,直拈得指甲蓋看不見一絲血色。
“還有於都尉和雲小將軍。”
趙斂從桌旁起身,一揮袖,青色手帕落在桌上,蓋住了刻刀與黃花梨木。
“備車,本王去陪阮老太爺下下棋。”
作者有話說:
阮朝青(慌張擺手後退):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趙斂(陰暗拔刀):嗯。
第6章 催婚
太上皇起兵謀事之時,手下共有三名得力大將,分別是鎮北王雲崇武,安西王韓式飛,還有南征王阮朝青。
前朝末期,大小官員奢靡無度、夜夜笙歌;百姓食不果腹,隻好易子而食;一國境內,民怨載道。
太上皇時為冠軍大將軍,鎮守長城以北的邊境城池。因不忍見民不聊生,加之末代皇帝昏聵無能、偏信奸佞讒言,縮減將士軍餉糧草,太上皇留雲崇武抵禦突厥,帶領十萬兵馬揮師南下。
然而南部朝廷有整整四十萬大軍,即便韓式飛帶領鎮守西南邊陲的十五萬大軍投入太上皇麾下,也難以對抗南部朝廷的兵馬。
南下兩年,起義軍與平叛軍戰況焦灼。這時突厥來犯,太上皇不得不抽調五萬兵馬回防塞北。也因此,起義軍開始顯露頹勢,等到晉州謝君峰一戰,起義軍糧草、兵力不足,鏖戰半月後大敗,隻得退守黃河以北。
阮朝青是前朝江南太守的獨哥兒,自幼不好詩書女紅,性情豪邁張揚,在一位武夫門下習武十余載,期間自學兵書,習得兵法無數。
因勸說阮老太爺投靠起義軍無果,阮朝青隱姓埋名離家北上,途中集結數萬流民,組成一支南征軍,一路與平叛軍激戰,打得平叛軍節節敗退。
最後阮朝青攻下晉州,大開城門迎太上皇入城。
太上皇接納南征軍後,力排眾議封阮朝青為南征將軍,對抗南部朝廷的重任便交到了阮朝青肩上。
阮朝青率領南征軍一路南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隻用了一年時間就將形勢大好的南部朝廷打到長江以南,太上皇這才稱帝成功。
之後幾年阮朝青收江南、下江東,肅清前朝余孽,打下大平朝的半壁江山。
大平開國後,阮朝青被封了異姓王,古往今來第一個立下赫赫戰功的小哥兒王爺。
南征王征戰沙場七載有余,無畏刀劍、所向披靡,偏偏被兩個人拿捏了命脈,一個是生他養他的阮老太爺,一個是他親手養大的齊王趙斂。
現在他的兩個克星聚在了一起,而他尚且一無所知。
趙斂來了南征王府,和阮老太爺下了一早上棋,阮老太爺被勾起了棋癮,留人在府裡吃了午膳,飯後兩人在花園裡溜達了一圈,又回書房下棋去了。
然而這回沒有盡興,臨近申時,南征王府來了個不速之客。
來人是鎮北王雲崇武的嫡次子,雲驍。雲崇武和阮朝青不算和睦,故而每年都是年前互送年禮;阮朝青不在家,阮老太爺待客也是在大堂,而不在書房。趙斂自然是跟著一道來見雲驍了。
“阮老,晚輩代家父前來送年禮。”
雲驍鄭重其事地坐在下首,雙手恭恭敬敬地放在雙膝上,本就挺直的背更是緊繃。
“鎮北王客氣。朝青早就說要給鎮北王府送年禮,只是一直忙軍營的事,看來隻得過兩日再登門拜訪了。”阮老太爺和氣得很,摸著胡子笑眯眯地瞧著雲驍。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