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把黑色的十字架遞過來:“把這個塞進它嘴裡,放乾它的血,風乾,燒了它,不要用油。用木炭慢慢燒,你會看到它真正的樣貌。”
法比奧握緊艾森的手腕,捏得艾森的手上青筋暴起,好半天沒出聲。安德烈靠近他們,想讓法比奧放開手,卻聽見法比奧壓抑的聲音,他說的很快:“你知道你要我做什麽嗎?!那是我的家人。”
“那不是。”艾森捏住他的小臂拉開,站起來,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它來了。”
法比奧又一次拽住艾森的手臂:“你應該解釋清楚。起碼你得解釋清楚。”
艾森盯著他,重新坐了下來:“附身,只要驅逐宿主還有得救,但魔胎是不行的,它就是它們中的一員。”
“怎麽驅逐?”法比奧此時的眉毛立起,面容如同鬼煞,他不像是在問,倒像是在怒。
艾森由著他抓自己的手臂,疼也沒有吭聲,過了一會兒才說:“雖然你不信,但我們和它們的磁場有微妙但致命的差別,如果只是附身,調整磁場可以將它們從人體裡分離,但撒旦的子嗣,是人和它們的混種,無法從人體驅逐。必須殺死。”
法比奧盯著年輕神父的臉,沉默地看他,乾咽著口水,好半天他才開口:“那麽請您留下來,等孩子生出來,您再……”
“這不是一兩年的問題。”艾森耐心地看著他,“可能會很久,可能十年,可能直到你死。但總有一天,你會發現的。決定權在你手裡,你可以等你確定再殺了它,也可以在它降生的時候就殺了它。我推薦第二種,會省去你們的心碎。”
法比奧說不出話,一個萍水相逢的神父告訴他他那尚未謀面的小孫輩,需要他時刻準備著殺掉。
“……為什麽會?……我們?”
“我不知道。”
“那……總不能……不該……”他斷而不成句。
法比奧在熱鬧溫暖的餐館裡,面對著面容冷淡的神父,從他話裡的預兆蔓延,隻覺得如墜深淵,冷冽得讓他牙齒打顫,他把眼神放遠,望見門邊的妻子,正抱著弟妹的孫子,親他肉嘟嘟的臉頰,跟周圍的女人們聊著天。那即將誕生的安東尼奧,或者麗塔,將會在怎樣的一天來到世界,將會用什麽聲音哭,用什麽顏色的眼睛看向愛他的人,怎麽活在世界上。
他沒有準備聽這個通知。
他絕對不應該相信這個消息。
他再次看向神父,他雙手握住神父的手,他的嘴唇罕見地顫抖,又壓抑著聲音:“你搞錯了。你一定是搞錯了。”
艾森像一個真正的告解神父,他彎下腰湊近法比奧:“平安歸於受喜悅的人*。”他將手放在法比奧的肩膀,再次把黑色的十字架遞給他。“就像我說的,它們破壞人,它們摧毀人。”
法比奧垂著的頭抬起,再次望向他的妻子,伸出手,慢慢地展開顫抖的五指,接過了十字架,又迅速握拳,包住了它。
艾森站直,看向安德烈:“走吧。”
安德烈站起來跟在旁邊,法比奧突然開口:“神父。”
艾森轉回身。
法比奧問道:“會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艾森回答:“‘麗塔’。”
法比奧站起來,走到艾森面前,把黑色的十字架遞還給他:“神父,您搞錯了,我們不需要這個。”
艾森沒接,他的表情複雜:“羅森,我從不會出錯。”
法比奧已經不想去問神父怎麽知道他的乳名,他固執地伸出去手:“我們不需要。”
艾森仍舊沒接:“留著吧,能保護你。”
法比奧沒動:“不。”
艾森低下眼,接回了自己的十字架。
他伸出手,法比奧彎腰吻了他的手背。
“你脫離了羊群,前方沒有路*。”
法比奧行完禮,站直看他:“住在愛裡面的,就是住在神裡面,神也住在他裡面*。”
艾森往後退了一步,似乎自言自語:“你不該這麽信他的。”
他們在喧囂中和意大利人道別,門外暗夜沉沉,黎明前天空黑暗更甚,厚雲堆積,仿佛雲後藏著什麽龐然大物。
安德烈在走出門時轉頭向門內看了一眼,法比奧望著他的妻子,妻子正笑盈盈地煮牛奶,和旁邊人說些俏皮話,法比奧獨自站在關了燈的門廊,好像一個影子。
他轉回目光,聽見艾森說:“我提供的是好辦法。”
安德烈意識到艾森在和他說話:“也許吧。”
艾森停下了腳步:“有效率,而且沒有後顧之憂。”
安德烈也停下來:“也許吧。”
“也許吧”這樣的答案顯然說服不了艾森,他看向安德烈:“我不明白他們。”
“誰?”
“你們。人們。”
安德烈覺得這話說得莫名其妙。“你也是我們中的,你也是人。”
艾森沒有接話,好像自言自語:“我不能算……”
安德烈沒聽清:“什麽?”
艾森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現在,來談談你要為我做什麽工作。這很重要。”
安德烈認命地點頭:“好吧老板,要我做什麽?”
“我需要讓陌生人來愛我,對我獻出愛情,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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