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認錯,”妖精尖亮的聲音響起來,“你就是貝萊!”
艾森打量了一眼洛斯:“你這身體吧?”
洛斯點頭:“對啊,不過死都死了,它追著我有什麽用?最討厭這種纏纏綿綿、藕斷絲連的東西,要我說,死亡就是死亡,就應該意味著結束,就連厄瑞波斯你,每死一次就是死了一次,來的也是新的,舊的就該做舊,少玩什麽還魂的把戲,黏黏膩膩,惡心。”洛斯又衝著妖精說,“你也差不多該死了,你死了就不用這麽執著了,還給我添麻煩。”
艾森停下腳步,盯了一會兒妖精,問道:“你以前也這樣嗎?”
洛斯在旁邊嫌棄:“別問了,誰在乎?”
妖精仿佛終於找到了聽眾,蹭到洛斯腳邊,仰頭看艾森:“尊敬的先生您好,我叫加內斯,我是貝萊的戀人。”
此時洛斯翻了個白眼。
“兩千年前,我和貝萊結為伴侶,他是普通的人類,我是靈力低下的妖精,我們衝破重重阻礙,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可是好景不長,貝萊生了病,我為了給他治病向女巫借了一些東西,但並沒有救活貝萊,也惹怒了女巫,女巫就給我施下詛咒,讓我變成了這個樣子,不生不死,還告訴我我的戀人會原樣歸來。從那時起我就一直等待著,疏遠了族群,離開那瑩綠色的樹林和寶藍色的泉水,離開了永恆掛在天邊的彩虹橋,春夏秋冬飛揚的花雨,住進了肮髒腥臭的沼澤,盡管我已非人形,盡管我醜陋不堪,但我的雙眼依舊可以盼望,我的呼吸尚未停止,終於在今日,我再次和你相遇。”
他講得動情,但沒有人在聽。
“……”艾森嗯了一聲,“可是我問‘你以前也這樣嗎’指的是,我上次見到你你不是在飛嗎?”
洛斯笑眯眯:“我把他翅膀拔了。”
艾森“哦”了一聲點點頭。
洛斯轉頭看妖精:“兩千年,你一定活夠了吧?活夠了可以告訴這位,這位很牛逼的,殺你不過一句話。”
艾森歎口氣:“現在時間膨脹太厲害了,動不動就一千年、兩千年,搞什麽。”
“是啊,十年就催一代人蒼老,一千年不過也是無意義的重複。”他瞥一眼妖精,“自我感動,走火入魔。”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天台,洛斯一看搖頭:“你怎麽老喜歡來天台。”
艾森不說話,熟門熟路地走過去坐在天台邊,洛斯也陪著過去。
“聊什麽?”
艾森說:“等一下,我醞釀一下。”
洛斯打了個冷顫:“哦。”他吸了吸鼻子,妖精小聲地問,貝萊,你是不是冷。洛斯懶得理他。
確實是有點冷,這麽深的夜,這麽冷的天,本已經進入甜蜜夢鄉的洛斯,被天殺的厄瑞波斯拉起來,爬樓頂,坐天台,明明是他說要聊一下,現在居然還要醞釀,如果沒想好,為什麽不想好了再來叫。
但這是厄瑞波斯。所以洛斯咬咬牙,算了。
就在洛斯糾結要不要開口請求回去拿件衣服的時候,艾森開口了,他說:“我……”
洛斯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沒有什麽別的原因,他只是真的,真的很害怕這個人。
因為如果厄瑞波斯要傷害他,洛斯沒有還手之力。就這麽一個字,就突然讓他回想起了他是如何跪在滿屋同類的屍體前向滿不在乎的厄瑞波斯求饒,才換來了現在伴之如伴虎的狀態,雖然他對同類毫無情誼,但當日兔死狐悲之感就因為艾森的一個字翻湧上來,讓他差點嘔吐,他手克制不住地輕微發顫,仿佛站在懸崖邊和逼近的太陽對視,這巨大的壓迫感,這一瞬間襲來的恐懼,他屏住呼吸,無論如何想活下去。
艾森說:“我今天跟人接吻了。”
像從懸崖下跳下去,又像從呼吸不上來的河底浮起。
生死都在洛斯的每個細胞裡過了一遍,他足足愣了半天,才在心裡破口大罵,罵也罵不爽,甚至連不成語句……他媽的賤種……大晚上叫醒我就為了……媽的差點嚇死我……我操……早晚殺了你。早晚殺了你。一定殺了你。
艾森看他:“你好平靜啊,沒什麽要說的嗎?”
洛斯深呼吸,轉頭:“哦,是嗎?接吻了啊。原來是這樣。”
艾森伸出食指碰了下嘴唇,搓了搓手指,又清了清嗓子:“是你說,知道紅泥的下落,也是你勸我,安莉可以幫我擺脫詛咒。喂,現在我還是擺不脫,我們的關系也搞成這個樣子,你不該負責任嗎?”
“哎那個什麽,計劃趕不上變化,您現在不是打算殺女巫嗎?”洛斯伸出手比了個斬,“殺了女巫就沒有詛咒了,一了百了。至於關系……哎等,安德烈……就是說……?”
艾森點點頭。
洛斯神色古怪地盯了一會兒艾森,又問:“口味這種東西,也是可以遺傳的嗎?咱們爸爸怎麽稱呼,我想給咱們爸爸寄一些慰問禮品。”
艾森斜眼盯他。
洛斯故作深沉地咳嗽了兩聲:“不用擔心我的厄瑞波斯,安德烈這樣的人,就有這一點好處,他浪慣了,見一個喜歡一個,約等於誰也不喜歡,你跟他有點什麽,他也不會往心裡去,什麽都不會改變的。”
艾森猶豫著問:“真的嗎?”
“我保證。我一看他就知道了,他就是這種人。”
艾森松了口氣:“那最好了,我是要做大事的人,要杜絕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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