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愣了一下,轉頭看艾森,艾森直勾勾地盯著邁爾斯。
邁爾斯吐出口煙,把雪茄夾在手指間,上下打量艾森:“眼睛是綠色的人,倒比較少見。”
“你還見過誰?”
安德烈插進兩人中間,看邁爾斯:“能帶我上去嗎?我很久沒碰這些了。”他指了指台上的樂隊。
艾森的注意力倒是轉移地很快,跟著一起看過去,邁爾斯對安德烈轉移話題的努力表示肯定,於是很給面子地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去,單手系上西裝扣,伸手請了下,帶安德烈上台。
艾森伸手拉住安德烈:“你唱歌嗎?”
“不唱。”
正是一首歌唱完,收了個悠長的尾,余韻未散,仍不盡興,安德烈走上台去,有認出他的人吹了聲口哨,鼓了幾下掌。艾森環視全場,發現安德烈說自己混得開,可能不是在開玩笑。
主唱朝大家揮手,下台喝酒去了,安德烈拿著薩克斯風站到台上,彎腰對鋼琴師說了什麽,然後對鼓手點了下頭,鼓手會意,敲起前奏,一段輕快的短奏,幾拍後,鋼琴聲加入,又四拍後,安德烈終於吹出第一聲悠長的旋律。
吹的是David Sanborn的《Comin\' Home Baby》。
艾森四下看的目光,就在這第一聲時回到了安德烈身上。
白藍色的光照在他身上,安德烈微微低頭,黑色的碎發從耳畔後落下散在白皙的臉頰邊,又放松地屈著一條腿,慢慢地打著拍,在某聲長調時,他仰仰身,抬起頭,光便撒在他光潔的額頭和脖頸,旋即他又傾身,隨性地吹這首懶散灑脫的曲子,他的脊背和身體在光下勾出一道利落頎長的影,全場男男女女的目光都看向他,有上流的,自然也有下流的。
艾森遠遠地盯著他,看台上風騷又奪目的表演,說不定過於風騷了。
但即便如此,艾森移不開眼睛,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詞用來形容安德烈。
可能……這就是……
魅力?
艾森立刻又想,如果自己也有這種類似於“魅力”的東西,會不會容易被人愛一點?
直到安德烈一曲吹完,向大家舉手表達謝意時,艾森還沒有從那第一聲後看到安德烈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一個認識很久的人,竟有如此的魅力時刻,讓人無法想象。
就在這時,酒保在他桌上放了杯檸檬水,並彎腰向他解釋:“3號桌請的。”
艾森不動:“謝謝,我不需要。”
“不是給您的。”
艾森沒有想到,這只是開始,安德烈仍在台上,台下他們的桌子上堆滿了絡繹不絕送來的檸檬水,有插檸檬片的,有配薄荷的,有釀過玫瑰汁的,琳琅滿目擺滿了桌子,再來的只能借用了隔壁的桌子,杯旁還附贈了各式各樣的小卡片,有純粹的欣賞,自然也有聯系方式,更有些仿佛暗號一樣的符號。
情場菜鳥艾森又被震撼了,早知道才藝展示這麽管用,早上台亮個嗓不就好了。
而台上的安德烈在安可聲中擺了擺手,下了台,走回來,看了眼滿桌的檸檬水,又看了眼滿臉嚴肅的艾森。
“所謂才藝展示,”安德烈坐下來,“大概就這樣,以我的經驗來講,還是比較有用的。”
嚴肅的艾森轉過頭看他:“沒想到你還有這種……這一面。”
安德烈挑了杯純檸檬水,看了眼附贈卡片,轉頭去找卡片上寫的桌號,遠望那桌的一位女士,抬起杯子舉了舉,那邊也抬起酒杯示意。安德烈喝了一口回答艾森:“怎麽會,你見過的,你小時候我還給你唱過歌。”
“不一樣。”艾森坐直,甩甩頭髮,鄭重宣布,“現在我是個成年人了,我看世界有不一樣的角度。”
安德烈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又在艾森灼灼逼人的目光下忍下笑意,並咳嗽了一聲試圖掩蓋:“好,你說是就是吧。”
他這一敷衍,艾森少爺脾氣就更上來了,又憤憤說不出話,皺著眉抿著嘴,臉頰有點鼓,像隻刺豚,盯著安德烈,給安德烈一個機會說軟話並遞台階。
但安德烈覺得身邊有隻刺豚挺好的,所以他裝作沒看見,他在桌上的檸檬水中看見了一張紅色的卡片,挑了下眉毛,拿過來看了看,上面只有一個花枝招展的字母N。
“我去辦點事,等下回來。”
安德烈站起來,走到邁爾斯身邊,把卡片遞給他看:“柯蒂斯夫人在?”
邁爾斯朝二樓看了一眼。
“好吧,那我要上去跟她打聲招呼,我惹不起她。”安德烈歎口氣,“幫我看著艾森。”
邁爾斯點頭,安德烈認真地強調:“別惹他。”
邁爾斯笑了笑,不置可否。
安德烈朝二樓走去,他猜想柯蒂斯夫人偏愛吉利數,那麽房間數不會變。
他在門邊敲了兩下,裡面有人為他拉開雙開門,他看見長沙發上幾位夫人的背影,正通過服務生挑起的紗簾朝台下看,沒有人轉身。安德烈繞過沙發,站在沙發側前,看向中間的女人,朝她欠身:“柯蒂斯夫人。”
柯蒂斯夫人把眼神轉到他身上,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一些,安德烈便朝前走走,保持一個禮貌的距離。
沙發上悠閑地散坐著五六位夫人,均齡五十上下,高矮胖瘦不一,但穿著全都輕便華貴,有精致的妝發,和不沾春水的手指,或在嘗幾顆葡萄,或搖著一杯紅酒,興致正起,目光三三兩兩落在安德烈身上。中間的柯蒂斯夫人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她臉型圓潤,天生福氣相,唯有一雙眼睛精明無雙,甚至透出點刻薄,她為人挑剔又權勢頗大,自然有高位者的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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