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看見他,朝他抬抬下巴:“來得正好,給我洗一下。”說罷朝巷子裡走,歐石南不明所以地跟上去。
安德烈把背包放下,酒遞給歐石南,西裝半脫卡在手臂中間,轉過身,朝他側側,低下頭,露出後頸:“給我洗一下,我渾身發軟。”
歐石南看過去,那裡有一塊被咬紅的皮膚,還在滲血。
歐石南從安德烈的背包裡翻出紙巾,安德烈兩條手臂撐在牆上,低頭看他:“不用擦了,直接倒酒吧。”
“那怎麽行。”歐石南站起來,先用紙巾擦掉了血,然後小心翼翼地對著傷口倒上了酒,疼得安德烈嘶了一聲,他趕緊收了手。
安德烈聲音有點發顫,看起來確實身體軟,他費力地撐著牆,指點道:“拿把小刀,剜一層下來。”
“那怎麽行。”歐石南不願意。
安德烈踢了一腳包,叫他拿,同時自己站不穩,決定靠著牆坐下來。
歐石南看他狀態實在不好,只能照他說的做,拿出小刀,緊張地坐在安德烈對面。安德烈這會兒頭都太不抬起來,渾身通紅,歐石南把他放在自己的肩膀,用摟抱的姿勢可以清晰地看見安德烈的後頸,那一層最上面確實是紫紅色的。
他往小刀上倒了酒,又用火機燒了燒,拍了拍安德烈的背:“開始了?”
安德烈輕微地點點頭。
他把紗布墊在那塊皮膚周圍,用小刀刺破皮膚的時候聽見安德烈悶哼了一聲,猶豫了一下,又聽安德烈說快點,才繼續往下刺。
“其實你應該去醫院。”
“不去醫院。”
歐石南不說話了,繼續劃開皮膚,他看見安德烈的手抓著地面,蹭出指甲的血,發覺安德烈好像很能忍痛。他咬咬牙,開始沿著那塊紫色的肉劃,劃出一個弧度才好整塊剜下來。安德烈在他兩條手臂裡顫抖起來,額頭的冷汗浸濕了歐石南的肩膀,嘴裡有些胡言亂語,剛開始歐石南還不知道安德烈疼得有些暈厥,還問他在說什麽,卻沒得到回應。
他在安德烈後頸劃出一個錐形,準備剜出,這段也許是最疼的,他聽見安德烈的聲音大起來,安德烈的手也抓上他的衣服,額頭死死地頂住歐石南的肩膀,在求饒:“別……別……”歐石南不敢再動,安德烈還在說,語調軟綿綿沒什麽力度:“求……求你……”這時歐石南明白他確實沒什麽理智,就輕聲告訴他:“現在不能停,很快就好。”說著他按住安德烈的頭,把那塊肉挑了出來,然後迅速給傷口止血。
安德烈除了最後那一下幾乎從他懷裡掙出去,後面幾乎就一動不動,歐石南也沒動,等著安德烈清醒過來。
他抬頭看天空,第一次意識到安德烈原來是個在忍不住疼痛時會胡亂求饒的人,想到這個他笑了下,看吧,人和人相處久了就會了解的多一點。
安德烈動了一下,歐石南拍拍他的背:“你可以再休息一會兒。”
安德烈撐起身體,嘴唇蒼白,盯著歐石南晃了一下神,然後說:“艾森……”
“……我不是他,他不在。”
“不,我是說我們得去找艾森,確保他沒事。”
“噢,對。”
歐石南扶著安德烈站起來,給他遞了瓶水。
安德烈靠著牆喘了一會兒氣,然後扭頭看歐石南,笑了笑:“你也變可靠了嘛。”
他說這話的語氣很溫柔,歐石南抿抿嘴轉開頭:“……也就還好。”
***
艾森躺在沙發上,側著身子撐著頭,正看得津津有味,電視被人關了。
他轉過頭,凱恩放下遙控器,背起手,面無表情:“Father,我們聊一下吧。”
艾森掃視了一下凱恩身後數十個膀大腰圓的男人女人,笑了下,站起來,扎起他的頭髮:“終於。”他朝旁邊伸伸手,“請。”
留其他人在客廳,兩人坐在靠內一點的會客室,這裡角度很好,外面的人可以看清裡面,也可以在有緊急情況時快速衝進來。
“您來有什麽目的呢?總不會為了旅遊散心吧?”
艾森朝外面舉舉杯子:“幫我倒杯酒,”他轉向凱恩,“你要什麽?”
凱恩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艾森又朝外面的人說:“他要和我一樣的。”
眾人看向凱恩,凱恩點了一下頭,才有人走進來給他們倒酒。
酒倒完了,艾森拿起杯子喝,凱恩又問了一遍他的問題。
艾森喝了一口,放下酒杯,過了幾秒鍾才說:“我什麽都知道,凱恩。”
凱恩皺緊眉頭:“這是什麽意思?你對我們有什麽意見嗎?”
“你聲音這麽高幹什麽,嚇到我了。”艾森抱怨起來,又喝了口酒,不急不慢,“這麽多年,你們家族盡力了。”
凱恩臉色很差,但他的眼神仍舊出賣了他聽到厄瑞波斯的這一句“讚揚”有多麽激動,盡管他此行來是為了跟艾森對峙。
“我記得我走的時候,沒留下什麽東西,那本來就是一趟短行,我不能在非我時間的地方停留太久。”艾森回憶起來,“我留下了幾本光學和電學的書、一本《人能自主選擇而負擔道德責任嗎?》、一株盆栽、一顆網球、一把小提琴、一條十字架項鏈,哦,還有一張我大學班級的座位表——雖然我沒怎麽去聽過課。現在回頭看看,你們能靠這些重新組建文明,也是有點意思,只不過沒什麽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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