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用空著的手拍了他一下,仍舊穩定發功,但他不得要領,其實在使勁而已。具體在使什麽勁,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有作用了。
不一會兒,艾森感到安德烈,哦不,安莉的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臂,這恐慌的、驚懼的安莉,只要出現就會扒在艾森身上。
艾森問了他同樣的問題:“你會不會替我殺掉神父?”
安莉有點為難:“殺人一般都是他做的,我不會的……”
艾森盯著他:“給你加五十分。”
第94章 下等-3
“我最近的體驗就是,”安德烈看著神父,“心境確實變好了不少。”
神父點點頭,為他的杯子裡添了茶:“很高興能幫上忙。”
安德烈轉頭看了眼窗外,清晨八點,陽光剛剛透出雲,斑駁的金色在池塘上噗了一層,魚在水下穿梭,帶動一簇簇荷葉輪轉,花枝輕顫,灰褐色的鳥在樹枝上此起彼伏地叫,晨風挾來一陣桂花的香。也許因為人輕松,才有心思看風景。
“很久沒見到艾森了。”神父問安德烈,“他怎麽樣?”
安德烈把臉轉回來:“他不喜歡你。你嚇到他了。”
“是嗎……他還是認為我想害他嗎?”
安德烈點點頭。
“那,你信誰呢?”
安德烈掏出煙盒,扣在桌面,聽了這句話抬眼看過來:“他。”
神父笑了笑:“那你就不應該再來了。”
安德烈也笑了笑:“沒關系,你還威脅不了我。”
神父歎了口氣,無意識地轉著自己的念珠:“我希望能夠幫助你,以任何你想要的方式,我可以引導,不會強迫你。”
安德烈接話:“謝謝。”
“繼續生活的首要一點是接受自己,否則蓋住的傷疤就如同你今日一樣,潛伏著直到某天浮出水面。”
安德烈手裡夾著一支煙,遲遲沒有點,也沒有回應神父似乎話裡有話的表態。
“你以後打算怎麽辦?”神父換了個話題,“等你擺脫這些魔鬼之後?”
安德烈看著神父清澈的藍眼睛,沉默了一會兒。他見過很多神父,但很少有像這位一樣,從內到外散發出一種純淨的氣質,同時又有些老氣橫秋,顯出教規森嚴而他素來循規蹈矩,他看起來有些愁苦,眼神哀而不傷,伴著他總是因沉重而擔憂稍稍下彎的嘴角,使得他整個人年紀輕輕,就有種令人信賴的可靠感。安德烈之所以沒有對艾森的話做太大反應也是如此,他見過太多人了,是不是凶手安德烈聞也能聞得出來,無論殺人者看起來有多麽天真無邪、多麽平靜沉默,無論怎樣偽裝,安德烈一眼就看得出來。
所以神父決不是殺人者。
沒有理由欺騙一個坦誠的人,也沒有理由躲避一個無惡意的人,於是安德烈垂下眼睛,回答了他:“離開吧。”
神父在室內點了熏香,甩甩挑火杆,扔到了沙桶裡,又走回來坐下:“離開這裡嗎?”
安德烈聳聳肩:“我想婚姻並不適合我。”
“去哪裡呢?”
“……不知道。”
神父的手放在桌面上,安德烈注意到他的手心有些擦傷,神父的手指指甲磨得短短的,指腹有從事粗活磨出的繭子。
安德烈在剛才神父站起來走動的時候,留意到一件事,他一邊喝茶一邊裝作不經意地問:“你腿受傷了嗎?”
“沒有。”神父有點奇怪地回答,“怎麽了?”
“你走動的樣子好像腿受傷了。”
神父搖搖頭:“我沒有受傷。”
安德烈放下茶杯,盯著神父:“如果我感到輕松,代表纏著我的東西減少了,那麽它們去哪裡了呢?”
神父久久沒有回答。
“它們在你身上嗎?”
神父看著,眼睛慢慢垂下,又抬起臉,安撫地笑了下:“我不是職業驅魔人,我不能消直接滅它們。但我可以到達你的心靈,從而感知你的痛苦,”他看向安德烈,“我會為你承擔它們,直到你自由。”
安德烈被震懾住了:“……為什麽?”
“我是上帝的使者,我受命滌清世間的苦難,如世人有德,會侍奉主如同我侍奉主,如世人避視神跡,主便展現新的意志。”
安德烈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也沒去看神父坦誠的眼,直到鍾聲響起又停下,才艱難地擠出一句話:“我不理解。你要什麽?”他抬起頭看神父,迫切地問,“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麽,說吧,我很樂意跟人做交易,只是……”安德烈語窮,望著神父的臉,補充道,“從我這裡拿點什麽吧。”
神父笑了一下:“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東西。”
“你希望我信教嗎?我現在就可以信教。你們有儀式嗎?”
神父平靜地看著他,有重複了一遍:“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東西。我要的一切,主都會賜予我。”
安德烈從沒有理解過任何信仰,無論那些信仰是關於神教或政治,他沒有參與過任何宏大的運動,不曾真正屬於任何集體,他此刻覺得神父非常可怕。
“你還好嗎?”
安德烈搖頭:“不好。”
“怎麽了?”
“我不明白,我不理解,你讓我覺得很恐怖。”
神父很困惑:“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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