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糧儲局局長汪子岩準時下班,回到了單位對面的宿舍樓裡。糧儲局無疑是個肥差,像他這樣年紀輕輕又混到局長的,可以說是早早頤養天年,嫩滑的人生挑不出一根刺來。
打開家門,今天的氣氛卻有些不同尋常,彌漫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壓迫力。汪子岩下意識打開了燈,駭然發現他家沙發上坐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正襟危坐,把單人沙發坐出了帝王寶座的氣勢,另一個沒正形地坐在沙發扶手上,雙腿交疊靠著茶幾,維持著危險的平衡。
“晚上好啊王局長。”葉盞微笑地打了個招呼。
“汪局長。”祁淵糾正他的口誤。
汪子岩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一邊悄悄地往後退,一邊強作鎮定地問道:“你們是誰?想要做什麽?龍鱗軍就在外面巡邏,入室搶劫可是重罪!”
“您好,”祁淵自我介紹,“我叫祁淵,這位是我的未婚妻。”
倒也不必特意介紹我!葉盞悄悄翻了個白眼。
“……三少爺?!”汪子岩更加吃驚,本來還想伺機跑出門,忽然就腿軟得跑不動了。
“不必把我當作三少爺。”祁淵客氣地說,“還是直接把我當成強盜吧。”
汪子岩哆哆嗦嗦地擦了把汗。
“別緊張,汪局長,來喝口水。”葉盞跳下沙發,端了杯水遞給汪子岩,然後摟著他的背往裡走,順便用腳踢上了門。
“這次來,主要是想問汪局長打聽個事。”祁淵請他坐到自己對面的沙發上,葉盞像個忠心耿耿的馬仔一樣站在汪子岩背後,一邊嚼口香糖一邊好奇地環顧四周。
“什麽事?您盡管問吧……”
“劉玲,還記得她嗎?”
汪子岩的眼睛睜大了一瞬,又很快恢復了戰戰兢兢的樣子,“當然記得,她是財務部的老員工了。”
“三年前她被開除了,為什麽?”
“啊,這……”汪子岩大概是沒想到他會盤問這個,躊躇了一會兒才道,“三少爺,不瞞您說,這是上頭的命令,也不是我能做主的。這事兒到現在我心裡也過意不去,您看她一個寡婦,帶著一個讀書的兒子,要是丟了工作能上哪裡去呢?我是死勸活勸要她留下來,她不肯聽……”
“到底發生了什麽?”祁淵打斷他的絮絮叨叨。
“她有被害妄想症!”汪子岩壓低聲音,冷汗涔涔的手捏在一起,“她丈夫不是死在一次任務裡了麽?那之後她精神就不太正常了,總懷疑她丈夫是被害死的!其實呢三少爺您想,傭兵這個行業就是沒有定數的,一旦出了城那真的是腦袋別褲腰帶上,生死有命罷了。可劉玲她就不肯信,老懷疑其中有內情,有人想害她丈夫!還說什麽被監視啦,有人在暗中盯著她啦……”
葉盞和祁淵對視一眼,果然和他們的猜測大差不差,劉玲生活在趙一葦身邊,已經察覺到了隱約的危機。多方信息交叉驗證,幾乎可以證明,趙一葦就是被人害死的!
“其實你說她平時念叨兩聲也不要緊,她的工作是沒有懈怠的,但就是一口氣堵在心裡發泄不出來,她最後還是走上了邪路……”汪子岩歎了口氣,“她竟然私底下找了個調查記者,說什麽要去調查丈夫死掉的真相!”
“調查記者?”祁淵皺起眉頭。
“叫江河,小有名氣呢,總在報紙上寫些聳人聽聞的東西,不知怎麽的劉玲就找到他了。”汪子岩聳了聳肩,“這事兒可不就被她搞大了麽,劉玲找了調查記者後,上頭很快下來命令,要我去‘勸勸’她。我是好話歹話都說了一籮筐,她死活不肯聽,寧可丟了工作,也要查下去。然後事情就變成現在這樣了,我們都覺得可惜呢……”
“丟掉工作後,她去了哪裡?”
“不知道,沒人見過了,八成是出城了吧,畢竟沒有房子,她們母子倆也沒法生活。”
“那個叫江河的調查記者呢?”
“不曉得哇,”汪子岩呐呐道,“其實我也算他的忠實讀者吧,但就三年前他答應查那件事後,從此就再也沒發表過文章了。所以我覺得啊,他八成也懸了。”
事情的眉目似乎變得更加清晰:察覺到丈夫死因有蹊蹺,劉玲主動聯系了調查記者江河,拜托他調查,兩人不知是不是發現了什麽隱情,竟然引來了上層的清洗。如果他們能找到劉玲或者江河,說不定能找到刺殺案的線索。
“是誰命令你辭退劉玲的?”祁淵問。
“電話是城委會辦公室秘書打來的,究竟是哪個領導不好說,”汪子岩老老實實地回答,“別看我像是當了個什麽官,其實屁也不是,上頭來了命令,我就照做便是,哪裡敢問東問西呢。”
“江河,關於他你有什麽線索嗎?”
汪子岩的眼神閃爍了兩下,又是擦汗又是撓頭,似乎在苦思冥想。兩個活閻王一前一後緊緊盯著他,好像他今天不說出點什麽來,就要將他的腦袋按進抽水馬桶衝入十八層地獄。最後他總算憋出兩句:“要不你們去作家樓看看?江河應該住在那兒,全城吃筆頭飯的都住那棟樓。那裡已經準備拆遷了,所以江河的房間估計沒分給別人,你們去那裡碰碰運氣吧……”
看樣子也問不出什麽了,葉盞瞥了祁淵一眼,只見他微微一點頭,站起來握了握汪子岩的手,“謝謝汪局長,您給了我們不少幫助。”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