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腦補到了哪裡去了?
“安靜。”葉盞比了個“噓”的手勢。
可祁淵還在說:“風醫生告訴我,你是為了竊取情報才接近我的,我一點都不信……為什麽要騙我呢?”
“先不要說話,”葉盞哪裡顧得上安撫他,緊張地盯著窗外的飛船,估算了一下敵人暫時還不會抵達,便對祁淵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怎麽回事。”
祁淵站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你在這裡等我。”葉盞按住他的肩膀,讓他坐下來,“不要到處亂走。”
“不行,我們一起走,我是為了你才活下來的,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祁淵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有多大,葉盞感覺手骨快被他捏斷了。
今天為什麽那麽不聽話?葉盞正煩躁著,想呵斥他幾句,回頭一望,只見祁淵眼眶通紅地看著自己,像一隻暴風中羽翼未豐的雛鳥。
他在害怕,害怕被我丟下,葉盞的心一下子軟了,我是他最後可以依靠的人了,既然把他帶了出來,就要好好照顧他。
於是葉盞放軟了語調,手指輕輕梳過他的頭髮:“我只是去檢查一下飛行船,你跟我一起走的話,我會無暇照顧你。這裡很安全,我隻離開一會兒,馬上就回來,你安靜地呆在這裡等我,知道嗎?”
說完,他輕輕地吻了吻祁淵的臉頰,這是他們之間的一個小默契。那些親密無間的時光,他們喜歡親吻彼此的臉頰,像是小動物之間親昵地磨蹭。即使偶爾有爭執不休的時候,誰率先親一親,就是一個無言的道歉妥協,很快又會和好。
那時候多天真,好像一個吻就是千金之諾,是萬能的解藥,是打開一切門的鑰匙。
“……我等你回來。”祁淵被安撫了,他乖乖坐下來,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目送他離開。
葉盞沒有貿然回到飛行船,而是謹慎地下了樓,借著破敗建築的陰影小心地靠近。到了隱約能看清飛行船輪廓的地方,深藍交給他的遙控裝置終於有了反應,深藍平淡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來:“主……主、人,小……心……”
在他說完之前,葉盞就已經注意到了黑暗中潛藏的危險。那是一個瘦削的長發男人,緩步走入小巷,高跟靴子在地上敲出噠噠的聲響。
龍寅!
他單獨行動,居然比追兵快了那麽多?!
為什麽親衛隊也會展開追捕?他們難道不是該寸步不離地護衛城主嗎?
葉盞一拍腦袋,這還用想,自己把祁臻最心愛的寶貝小兒子給擄走了,人家可不得傾巢出動把兒子救回去麽!
他二話不說,扭頭就跑,向著飛行船的方向跑去,同時通知深藍做好防禦準備。
風聲呼嘯,熱血上湧,身上的新傷舊傷全部綻裂,葉盞用盡了全身力氣奔跑,卻感到身後的威脅如影隨形。在這個十萬火急的時刻,他卻忽然想到了那個風沙彌漫的黑夜,帶著祁淵死在逃亡路上的侍衛亭午。相隔五年,他竟然無意中重複了他的命運,如此的巧合,就像被綁上絲線吊下舞台、上演同樣悲劇的人偶一樣……
再這樣下去,不用龍寅追上來,光是這些撕裂的傷口,就足以要了他的命。葉盞開始認真思考原地投降。
沒關系,即使是最壞的結局,不過是他們被抓回去,祁淵仍是那個小少爺,他仍是那個階下囚,事情不會變得更糟糕……
“咻——”一陣極其輕微的響動,葉盞先是感到後頸一痛,注射針頭刺入了他的皮膚,接著子彈中的火藥點燃壓迫藥囊,麻醉劑注入了他的身體。
離飛行船只有幾步之遙,葉盞隻感到眼前虛影閃爍,渾身麻痹,下一步就重重摔倒在地。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看到飛行船的艙門打開,一雙黑色皮鞋緩步走到他跟前,嗡嗡響耳畔忽然捕捉到的仿佛十分遙遠的聲音:
“咦,這不是我們天底下最可愛的甜心寶貝小盞盞嗎?”
第30章 熾烈
◎他的愛是一種獨斷專橫、自作主張、大家長式的愛。◎
“那之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再醒過來是一個月以後。醫生說我受了很重的傷,能醒過來就是個奇跡。”葉盞說,“我以為你會被親衛隊帶走,但是打聽之後,卻發現你根本沒被帶回去。我立刻回到歸墟找你,但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
現在想來,那時的他實在太累太慌亂了,根本沒想到去檢查深藍定位的“安全”坐標。那片城市廢墟之所以“人口不太密集,附近沒有危險的異獸”,僅僅因為那裡藏著更可怕的東西——歸墟的入口。
歸墟,所有絕望的感染者和尚有理智的墮種,最終都將歸去那裡,如同眾水流向海底的無盡之谷。
在落日廢墟號上的時候,葉盞曾聽船員們繪聲繪色地講述織巢的主母有多麽可怕,但在歸墟那個地方,隨便一個活物就能達到墮落聖人的級別。
而他把祁淵一個人丟在了那個地方。前後可能僅僅有幾分鍾的間隔,祁淵就失蹤得那樣徹底,連龍寅都束手無策。
他曾經非常努力地去找過祁淵,為了潛入歸墟吞服危險的覺醒劑,去翻屍堆一具具查看那些高度腐爛的臉,甚至悄悄回到玄城,期望祁淵會奇跡般地出現在熟悉的街角。那段記憶現在已經變得很模糊,很多片段都好像是重複播放的默片:他反覆尋找反覆受傷反覆崩潰,最後終於以一種近乎麻木的悲痛,接受了祁淵大概率已經死去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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