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這噩夢般的場景, 外頭又是砰砰幾聲巨響,防護罩快破了!
實況轉播立刻被掐斷了,而實際情況遠比人們想象的糟糕。大多數異能者不會飛行, 必須依賴飛行器,光是靈活度便和禦風飛行的墮種相差千裡。睚眥一次次飛到高處,然後猛地俯衝向防護罩, 一人便是一架攻城利器, 將防護罩撞得搖搖欲墜。
“潛龍在淵”號大型飛船的船員們急得焦頭爛額,這艘飛船處於陣型中央, 首當其衝, 操作界面已經亮起了無數紅燈。
忽然, 他們看見外面緩緩飄下一個妖嬈的女人,正是那個叫囚牛的墮種!她用雙手猛地劃過血管琴弦, 奏出裂帛之聲。聲波穿透鋼鐵屏障, 船員們隻感覺耳膜被震裂, 紛紛捂著耳朵倒下, 飛船的零件在猛烈的震蕩中錯位,“潛龍在淵”號終於支撐不住,歪歪斜斜地向下栽去。船長掙扎著拍下緊急迫降按鈕,推進器火力全開, 大型飛船向城外滑翔, 堪堪擦過鍾樓, 擱淺在城門外的荒地上。
失去了“潛龍在淵”號, 防護罩更加不堪一擊,出現千百道網狀裂紋, 粘稠的黑色液體正順著裂縫向下滴落。
“從這裡向下看, 人類多麽渺小啊, 就像滿地爬的小蟲子……”
在怪獸龐大軀體的內部,一個瘦小的女孩坐在防護罩上,雙手扶著腦袋以免它滾落下去。她似是在自言自語,然而很快,她身後傳來了男人平淡的聲音:
“你我也不過是螻蟻罷了。”
祁淵走到女孩身邊,與她並肩而立。這裡是怪物的核心部位,四周繚繞著濃鬱的黑氣,幾乎聽不見外面隆隆的炮火聲。他們就站在防護罩上,透過那些半透明的金色紋路,可以看到蒼茫大地濁流滾滾,那密集排列的建築,也不過是蝸牛殼一般纖巧脆弱的東西,肉蟲縮在殼中瑟瑟發抖,一腳就能踩碎似的。
“不,不,我們比人類更古老,更高貴,血統更接近古神,這個世界本由我們主宰。”玄意舉起腦袋,半腐爛的眼睛得意地看向他,“你看,就像我說的那樣,最終你會站到我身邊。只有我能理解你——你憎惡無自覺的庸俗和卑劣,你渴望擺脫一切束縛。就算努力想要混進人群中,也會被人類一眼識破,你根本藏不住爪牙……”
“我早就給你答案了,在召喚眷族的時候。”祁淵不動聲色地回答道。
裝滿感染者的車隊離開的那一天,他就已經意識到了形勢的緊迫,很有先見之明地召喚來了自己的眷族。只不過那時還沒有和玄城公開撕破臉皮,因而他只是命令眷族們不要靠近。
他自己雖然覺醒度過高,但至少還能維持理智,在外表上幾乎與人類無異。但這三個眷族不同,他們是窮凶極惡的墮種,沒有絲毫人性可言。他召喚墮種襲擊玄城的異能者,等於高調地宣布與人類決裂,自斷退路。從此以後,人間不會再有他的容身之處,他注定只能與怪物為伍。
“說實話,你的血統在我之上,我聽不見你的心聲。但我了解人類,我以他們的欲望和情感為食,所以我曾經那樣同情他們。”玄意晃了晃腦袋,“在所有的怪物中,我對人類最友好不過,我庇護過他們,他們也供奉我,為我建紀念碑之類的玩意兒。但人類也是最忘恩負義的,一旦他們獲得力量,馬上就會鏟除異己,我早就看透你的結局啦。”
“也許你沒有自以為的那麽了解人類,”祁淵說,“你只是在很高的地方俯視他們,所以你看到的只能是這樣的世界。”
“那我該怎麽看?這樣嗎?”玄意笑了,他把腦袋摘了下來,捧在手裡,像玩皮球一樣拋起又接住。X-39的頭顱已經高度腐爛,但玄意似乎很喜歡這具軀體,一直寄住在她身上。
祁淵沒有回答,低頭看向人間,仿佛還帶著一絲眷戀。他身後黑霧被撕開,出現了三個詭異的人影:巨人般高大的睚眥渾身浴血,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口中銜著的青銅古劍一直垂到地上;囚牛風姿綽約地走來,脊椎節節扭動,數十根血管琴弦亂顫,發出嘈雜的響聲;嘲風倒是渾身乾乾淨淨,白淨的面龐上噙著一絲微笑——如果不是剛剛手撕了一條飛船,這個微笑甚至稱得上和善。
玄意本能地興奮起來,釋放出自身的威壓,這既是對強者的認可和讚賞,也有暗中一較高低的意味。然而三個墮種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是快步走到祁淵面前,三個墮種都有兩三米高,被包圍的人類祁淵反而顯得很小隻。
睚眥瞪著銅鈴大的眼睛,喘氣越來越急促,從口中吐出渾濁的氣流,玄意甚至開始擔心他要一口把自己的盟友給吃了。忽然,睚眥低下了毛茸茸的腦袋,“嗷嗚”吼了一聲。
玄意:“?”
祁淵微笑,抬手摸摸睚眥獅鬃般的毛發,“睚眥,做得不錯。”
“嗷嗚——”睚眥興奮得吐出了熱乎乎的舌頭,似乎是想要舔祁淵的臉。祁淵果斷推開了他過分熱情的腦袋,用力rua了兩把他的鬃毛,睚眥高興得口水都掉下來了。
玄意:“??”
這龍種是串了中華田園犬的血統嗎?
美豔的囚牛湊上來,把睚眥擠到一旁,祁淵撫過她柔順的秀發,柔聲道:“囚牛,你還是那麽可靠,我永遠可以信賴你。”
囚牛羞澀地低下了腦袋,十根鋒利的手爪扭捏地玩著自己的發梢,血管撲棱棱地彈動,仿佛有一頭小鹿在心弦上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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