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河的稿件依然陰魂不散地寄過來。他的能力很強,讀者很多,有些調查報告——比如調查地底怪物的那幾期,銷量就極好,因而報社不敢拒收他。祁守心想要無視,又忍不住偷看裡面寫著什麽,看了又感覺厭惡,最後逐漸對江河產生了怨恨:為什麽非要咬住這些壞事不放呢?真是討厭!心裡的小疙瘩慢慢長大,變成了一個沉甸甸的瘤子,壓在他心頭。
於是他整理了江河寫給他的稿件,又寫了一封長長的舉報信,一塊兒寄給了龍鱗軍。在信中他指控江河長期散布有害消息,居心不良,是一隻“報喪鳥”,一叫就有壞事發生。
那封舉報信寄出去後,耳邊忽然就清淨了,他真的沒有再收到過江河的稿件。心上的瘤子被無痛割除,祁守心終於過上了風平浪靜的生活,沒有多久就忘記了江河這個人。
他沒有想到,三年後,在這樣一個場景下,江河會突兀地出現在他身後,用冰冷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脊梁骨。
楚聿見他發呆,遺憾地歎了口氣:“原來你已經把我忘了。”
“不,我記得你。”祁守心有點心虛,“有三年沒見了吧?你現在是不是不寫稿子了?我後來也離開報社了,現在專門彈鋼琴……”
“是啊,我已經很久不寫稿子了。”楚聿伏在他座椅的靠背上,“你剛才說了‘報喪鳥’吧?這可不是一個常見的說法——哈哈,我早該想到是你——你為什麽說夏明焰是‘報喪鳥’?”
他在亂七八糟地說些什麽呢?祁守心有些糊塗了,謹慎道:“報喪鳥……就是貓頭鷹、烏鴉那一類鳥,鼻子很靈,一聞到腐爛的味道就靠過來,發出難聽的聲音。所以一聽到它們叫,就知道有壞事發生了。夏明焰可不就是一隻報喪鳥麽?”
“哦,所以壞事是報喪鳥叫出來的嗎?”楚聿笑了笑,“二少爺,這裡太吵了,要不我們出去說吧?”
不知怎麽的,聽了他的聲音,祁守心竟感到完全的信賴,不假思索地就點頭答應,“好。”
兩人離開亂哄哄的會場,兩個侍衛盡職盡責地跟在他身後,楚聿並沒有在意。他的聲音在冷清的過道中回蕩:“二少爺,‘報喪鳥’這個名字真的取得很貼切。我一直記著那一天,龍鱗士兵闖進我家裡,將我按在地上。其中一個士兵把我的筆記翻得亂七八糟,輕蔑地說:‘哈哈,信上說得沒錯,果然是報喪鳥。’然後他就把我的筆記撕碎了。一開始我真的以為自己死在了趙一葦案上,但你的母親否認了,我真沒想到是你,二少爺……”
祁守心沒聽懂,但莫名有些害怕,楚聿冰涼的手拉著他向前走,一直走到了樓梯間,會場的喧嘩都聽不到了。
噗通、噗通。
也不見楚聿如何動作,兩個侍衛突然直直地倒在地上,祁守心嚇得跳起來,想大聲叫救命,卻有一條冰冷黏膩的東西堵住了他的嘴,將無名的恐懼塞進了他的軀體。
祁守心目眥欲裂,看著眼前的人發生變化。楚聿的墨鏡滑落,露出重疊的瞳孔,身體慢慢變得柔軟、粘稠、黑暗。他的面龐漸漸融化在黑氣中,隱在一個開裂的鳥嘴面具之後。面具有著尖銳的皮革鳥喙和一對圓形鏡片,開裂的縫隙中嵌著一枚子彈。
“你說對了,我的確是報喪鳥。”楚聿露出殘忍的微笑,“祁守心,我宣布,將有難以想象的壞事發生在你頭上。”
作者有話說:
另一更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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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他的罪
◎利劍交出了劍柄,等待被劍鞘封存。◎
除了能容納五千人的大會堂, 玄城會議中心還有數個小會議室,葉盞就坐在其中一個裡面。隔著毛玻璃,他看到夏明焰被士兵押解著, 關進了隔壁的房間。
他沒有叫住他,盡管他有許多問題想問他,比如說:為什麽要承認?明明祁淵已經主動攬下罪責, 那麽直接把責任推到他身上不就好了嗎?為什麽要犧牲自己的前途, 就因為咽不下那一口氣?
明知道不會被理解,還要聲嘶力竭地呐喊, 明知道會頭破血流, 還要去撞, 為什麽?
迄今為止他所有的人生經驗,都教他要趨利避害, 明哲保身, 他就是憑借這些活下來的。然而真理的火刑架與先驅者的斷頭台, 總是散發著莫名的吸引力, 讓無數飛蛾心甘情願地投身烈火。
“想好了嗎?”孔昭問。
“嗯。”
“很好,”孔昭十分滿意,“我就喜歡和聰明人交易,不需要多費口舌, 等會你只需要上台作證……”
“我拒絕。”葉盞打斷他的話。
孔昭臉色一變:“你不想要林荒筆記的線索了?”
“那倒也不是。我的確不想做愚蠢的好人, 但更不想與你們這樣的人為伍。”葉盞慢吞吞地說著, 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小腹, 那裡有些微微隆起。孔昭立刻後退幾步,護住自己的肚子。
也許是之前葉盞一直表現得沉默而馴服, 竟然讓他忘記了這是怎樣強大狡猾的對手。孔昭心中閃過無數算計, 警惕地問:“那你想怎樣?”
“我受夠了被算計和安排, ”葉盞攤了攤手,“孔昭,不如我們換個交易吧?你一定不會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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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停止這一切了,”另一個小會議室中,孔葭夫人頹然靠坐在扶手椅上,“玄意沒有上鉤,我們應該適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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