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嬰抱著胳膊,觀望著這一切,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她從來就沒有把這個機器人複製品看在眼裡,他代表了一個充滿失敗的過去,早晚有一天凌景會向前看,那時候配得上他的只有自己。
“我先送他去休息,然後我們去陵寢。”凌景低頭,虔誠地吻了吻樂銘的額頭,灰色的眸中還藏著昨日的火焰,臉上依然帶著夢遊者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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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流的花香熏熏然叫人沉醉,一片燃燒般的花海。在葉盞的記憶中,祁淵及時隱沒身形,卻依然被年輕的夢魘之主察覺了。
“你是誰?”凌景抬起頭,目光準確地定位了他的方向,用口型詢問道。
祁淵愕然,並不僅僅是為凌景發現了他,而是這整件事從頭到尾都透露著古怪!
一個人的記憶,自然是以他的感官世界為中心的,一個人只能記住自己看到的畫面,聽到的聲音,聞到的氣味……此時此刻,葉盞正腳步輕快地走在前面,對身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那麽按照常理來說,他的記憶中應當隻存在他面前看到的景色,走在他背後的凌景,理應是“不存在”的。
然而現在,這個本應當不被記住的凌景,不僅僅擁有形體,甚至還擁有了自我意識?過去記憶中的人物,居然能和他這個未來的人交流?
這裡真的是葉盞的記憶嗎?祁淵忍不住懷疑起來。
“你能看到我?”他試探性地詢問道。
“嗯,也不能說是看到吧,”凌景說,“我能感覺你的存在,就像不用抬頭,就能感覺到太陽在天上,你的存在感就有那麽強烈。”
強烈的存在感?祁淵思忖片刻,心中有了些想法。
“凌景,你在和誰說話?”葉盞忽然回頭,狐疑地看向他。
凌景不慌不忙地笑道:“我自言自語呢……”
“快點,天黑前回不了家的話你就在外面等死吧,我可不會給你收屍。”
“知道啦。”凌景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祁淵望著前方約五十米的位置,心念一動,就憑空完成了五十米的躍遷,出現在了目標地點。作為一個精神體,他不用遵循現實世界的物理法則,可以自由地轉移位置。利用這個便利,祁淵快速地巡查一圈,發現自己能活動的范圍,大概在以葉盞為中心100米左右。
而且他感到,自己能做的還不只是這些。祁淵在心中描摹出一塊石子的模樣,片刻後,竟然真的幻化出一顆浮在空中的石子。他操控石子飛出去,竟然真的擊中了葉盞的後腦杓。
“嗷!”葉盞捂著後腦杓,憤怒地轉身望向凌景,“你幹什麽?!”
“等、等等,不是我……”凌景百口莫辯。
葉盞的拳頭硬了。
好在除了凌景的頭上多了個包以外,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兩人依舊向著圖書館進發,而祁淵跟在他們身後,陷入了沉思。
抵達圖書館,太陽已經西斜,凌景站在門口,瞅見葉盞正在裡面鋪床,便松快地伸了個懶腰,對著面前的空氣說:“喂,你是來捉弄我的吧。”
“不是。”祁淵矢口否認。
“那你是什麽,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幽靈嗎?”凌景無聊地問,“還是我發了瘋產生的幻覺?”
“都不是。”祁淵道,“不過我大致能夠猜到你是什麽了。”
“我?”凌景一怔。
祁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在心中將眼前的男人完全抹去,下一刻,正如同他的心願,凌景在原地憑空消失了。
果然,他不僅能夠創造,還能夠隨意抹除,他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這小小世界的“管理員”。
祁淵更加確信自己的推測:這裡不是葉盞的記憶世界,或者說,不僅僅是。
人的記憶是恆定不變的,就像衝洗出來的照片,一張張地存儲在人的頭腦中。但是一旦進入夢國,就等於將“記憶照片”上傳到了精神網絡中,祁淵如此猜想,第一步,應當是人腦中的記憶被編譯成了“數據”,並進行了信息補全。就像男孩望生創造出他的媽媽後,媽媽就被夢國賦予了獨立人格,即使望生不在了,他創造的媽媽也會繼續存在於夢國中。祁淵猜測他見到的這個擁有自我意識的凌景也是同樣的情況。
接著,第二步,葉盞的記憶被轉化為夢國網絡的數據後,就可以被隨意改寫。而他自己,則恰好被賦予了那個改寫的能力。剛才,他在心中試著讓凌景消失,結果只是意念一動,凌景便真的消失不見了。
簡直是神明一樣的能力,借由夢國這個巨大的精神網絡,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被嵌入這樣一個系統中,等同於將人重組為了數據,這樣的人還能再被稱為人嗎?
接著,祁淵更深一步地想到,這一切絕非巧合,自己會被拋到葉盞的記憶中,恐怕是凌景的安排。
凌景到底想做什麽……或者說,他想證明什麽?葉盞也被安排在了自己的記憶中嗎?
祁淵深深地憂慮起來,比起凌景未知的陰謀,他更加擔心此時的葉盞,剛才自己分析出來的東西,他八成是懶得去想的。這樣一個憑本能行事又恣意妄為的定時炸彈,如果出現在了自己的記憶中,後果不堪設想……
“在外面磨蹭什麽呢?床已經給你鋪好了。”此時葉盞出門催促,卻發現剛剛還站在那兒的凌景不見了,“喂喂,你跑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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