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嶼這個地方,一旦脫離了他的庇護,等於死路一條,葉盞像是弄丟了雞仔的老母雞,著急地四處尋找,還不敢高聲喊叫,怕招來墮種和異獸。
祁淵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少年的身材纖長矯健,像一根挺拔的竹苗,袒露在外的皮膚沐浴著晚霞,洋溢著暖融融的金橙,睫毛纖長到有些卷翹,一雙眼瞳泛著明明的亮色。他左顧右盼,尋找凌景的蹤影,心裡的不爽和擔憂全都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像水晶一樣乾淨透徹的孩子,好像碰觸到什麽,就會染上什麽樣的顏色。著了迷一般,祁淵忍不住靠近,落在了葉盞的嘴唇上,翅膀被呼吸的氣流攪亂。不是沒有親過,但是過近的距離讓一切都放大了,他能感受到葉盞的嘴唇開合,舌頭尖尖的像貓一樣,叩動潔白的齒列,又掃過嫩紅的上顎,說話時呼出的溫暖氣流,津液攪動的細微聲響……祁淵感覺自己簡直是個變態。
不僅僅是想要碰觸,更想讓他感知到自己……在理智跟上前,祁淵幻化出一小片糖果,喂入了少年口中。
“唔!”葉盞睜大眼睛,一絲從來沒有品嘗過的味道在舌尖綻開,有如一種具象化的幸福感,讓他失業已久的味蕾紛紛起立致敬……足足反應了三秒鍾,葉盞才吐出舌頭,試圖將來歷不明的東西吐出去,然而那片東西太小了,早就融化在他的唇舌間,變成了一種繚繞的氣息。
怎麽回事?為什麽嘴裡會突然出現這種味道?!這是什麽襲擊嗎?!葉盞立刻衝進了自己的小窩,從水缸裡舀了幾大杓水,連續不斷地漱口,直到將那股味道徹底衝淡。
身體沒有任何異常,葉盞稍稍放心,然而一冷靜下來,他又忍不住開始回味,他想起了在圖書館裡讀過的那些“書”裡的知識,想起了緋流花香濃欲滴的氣味,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這個味道就是“甜”。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嘗到純粹的甜味,太莫名其妙了,葉盞捏著自己的尖尖的舌頭,望著水缸,發了會兒呆。
祁淵默默地觀望著,心裡產生了一種扭曲的快意,他貪婪地想要霸佔葉盞所有的“第一次”,少年將要品味的一切酸甜苦辣,所要感受的一切喜怒哀樂,他都想成為最初的給予者。
他甚至能清醒地看到自己內心的幽暗,那些不甘與憤恨,恨自己晚生了兩年,恨自己少年時期的孱弱無能,只能被動地接受葉盞賜予他的一切——他得到的愛,是落在發間的撫摸和落在臉頰上的輕吻,隻存在於葉盞心血來潮的時候;他得到的關照與保護,是只能望著葉盞那並不寬厚的脊背,永遠將他護在身後,將災厄擋在身前。在17歲分別前,他們之間的感情從未對等過。
這是唯一的機會,現在他才是有能力改變一切的人。他可以把凌景吞吃掉,也可以自己現身,出現在少年時期的葉盞身前,改寫他所有的記憶。不到這個時候,祁淵甚至不知道自己內心有如此瘋狂的一面:他竟然如此嫉妒凌景在葉盞早年的生命裡佔據的位置,甚至想要取而代之!
他為自己卑鄙的想法打了個冷戰,立刻逼迫自己清醒過來,悄悄將凌景放了回去。這對他來說也很簡單,就像管理員從回收站裡還原文件一般。
葉盞聽見動靜,一回頭,看見凌景就站在身後不遠處,匪夷所思地問道:“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比你更疑惑,”凌景一臉無辜,“說實話我感覺我剛才被夾去了陰間……”
葉盞捏著他的臉,左瞧右看,“今天你一直很不對勁。”
“不對勁的是你,”凌景在他的魔爪下扯出一個笑,“小心啊,是你被多情的幽靈盯上了。”
第99章 很好看也很好騙
◎被雨淋濕的小狗狗。◎
此時, 葉盞那頭,也陷入了麻煩——不,準確來說, 是他眼睜睜地看著祁淵陷入了麻煩。
擔心貿然行動會改變祁淵的記憶,葉盞選擇暫時隱匿身形,靜觀事態變化。他繞著房間裡外飛來飛去, 外頭是一成不變的街景, 見不到一個人影。
有一個疑問始終困擾著他,那就是五年前他昏迷被帶走後, 照理說玄城的追兵很快就會趕到將祁淵帶走, 但顯然中間出了什麽意外, 致使祁淵被一個人拋棄在了歸墟。
只要繼續看下去,他就能找到答案。
天已經完全黑了, 祁淵一個人蹲在房間角落, 絕望地等待著。
葉盞同樣感到鬱悶, 黑暗包裹著他像一隻逐漸攥緊的大手, 天花板和四面牆好像都在向他縮進,悶沉沉地壓下來。但很快他發現那並不是心理作用,而是房間真的在縮小!
他是幻象形態,立刻飛出了縮小的房間, 只見一個滿臉褶子的老頭站在外頭, 雙手伸展, 嘴裡念念有詞。整個街區在他的控制下飛快縮小, 破破爛爛的街道擰成了一股細繩,而街道兩旁的破爛房子則縮小成了一個個巴掌大的盒子, 掛在了細繩兩側。
再仔細一看, 這裡哪有什麽房子和街道, 周圍根本就是一片斷壁殘垣,到處是墜毀的飛行器和累累的白骨,散發著濃濃的惡臭。
從那些殘骸中,冒出了好幾個黑魆魆的人來,向老頭諂媚地打招呼:“包租公,今天收獲不錯啊!”
“不錯個屁!”老頭拎起一長串的盒子,系在了自己肥胖的腰上,“嗬”地朝地上吐了口濃痰,“奶奶的,今天才逮到一隻豬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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