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不愧是我的同類嗎,真是敏銳啊,凌景頭一次產生了殺意,而在之前,他可是想著看在葉盞的面子上放過他一命的。
“你不能用為一個人好的名義,把人養成廢物。”祁淵道。他意有所指,完全是想到了自己的過去,想到了被父親養在象牙塔裡的少年時代,不曾接觸一點黑暗,得到了過分的關心和寵愛,他從未覺得那樣的生活有什麽不好。直到17歲那年,他的龍血爆發,葉盞帶著他逃離,他看著葉盞受傷、拚命、離他而去,除了瑟瑟發抖地在原地等待,哭得淚流滿面外,什麽都做不了。
在歸墟那幾年,他經歷了無數的苦痛,從身體到精神被一遍遍地摧殘踐踏,無數次想要自殺。但他不後悔,沒有那些磨礪就不會有今天的他。他逐漸意識到人只能在痛苦中成長,沒被殺死就讓自己變得更強,唯有這一條荊棘路可走,別無坦途。
祁淵繼續道:“被寵壞了的廢物能做什麽?一旦失去了保護,根本沒能力自保。活著也只能被侮辱和踐踏,說不定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為了保護自己去送死……”
“夠了!你又知道什麽!”凌景不悅地眯起眼睛,面沉如水,整個空間竟因為他的情緒爆發而猛烈震蕩起來。
祁淵一愣,他本來在說自己,為什麽凌景的反應會那麽大?
心中早有的一點懷疑,此刻變得更加確信,葉盞在他身後輕聲嘀咕了一句:“還真被你說準了啊……”
如果這樣的話,祁淵心中過電一般閃過許多想法,他們的計劃就充滿了可行性——
早在來圖書館的路上,葉盞就將他和凌景的過去大致講了一遍,還講到自己撿到了一個疑似樂銘的奴隸,以及最重要的——凌景的唯一弱點。
“他的夢魘很強,而且是能夠強行無視差距的強,當初就是靠他的能力製住了我媽,我們才順利從花嶼逃出來。”晚風習習,葉盞盤膝坐在車頂,娓娓道來,“之所以能‘無視差距’,是因為每個人身上都存在夢魘,只要被激發出來,就足以吞噬原身。可以說,敵人不是死在凌景手上,而是死在自己的夢魘手上。
“凌景的身體由夢魘組成,無法用物理方式殺死。而論精神方面的能力,我們和凌景之間的差距大概有那——麽——大,”葉盞伸出手,比了個誇張的姿勢,“到時候他肯定會抓住一切機會將我們拖入幻境中,這很麻煩,但也是機會,因為只有在那裡他才是可殺死的,我們要利用他唯一的弱點。”
“什麽弱點?”
“凌景自己也有夢魘,”葉盞望著遠方圖書館的輪廓,“但是他控制不住,平時只能強行封印起來。”
夢魘的主人,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夢魘?祁淵挑眉,覺得很有意思。
“我想,那應該是他無法對面的過去所組成的夢魘,一旦被放出來,就會將他吞噬。”葉盞道,“但說實話,怎樣把他的夢魘放出來也是個問題。”
結合之前聽到的故事,祁淵猜測:“無法面對的過去,和樂銘有關麽?”
“你也這樣想?我不太確定,”葉盞猶豫道,“如果凌景真的喜歡樂銘,怎麽可能讓他在外流浪那麽多年,還和機器人替身約會啊?說不定他只是喜歡樂銘的外貌呢?”
“不,他愛樂銘,而且他大概也並不知道樂銘還活著,所以只能在替身身上尋求慰藉而已。”祁淵篤定地說。
“為什麽這麽說?”葉盞疑惑,明明祁淵甚至都沒見過樂銘,只是聽他講了故事而已。
“直覺。”祁淵隻回了兩個字,就酷酷地閉上了嘴。他才不會說,凌景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和過去的自己實在太像,就差把“痛失我愛”四個字紋在臉上了。這樣一隻失去伴侶的孤狼,隨時都袒露著利齒,想要撕碎什麽,一般人都不會願意去招惹他。祁淵甚至可以想象,若有一天葉盞真的死了,他的狀態絕對會比凌景更加糟糕。
“什麽啊,你說清楚。”葉盞不滿地推了他一把,祁淵順勢抓住他的手捂著,笑道:“而且我猜測,凌景的夢魘,大概率和樂銘有關。我們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祁淵簡略地說了下計劃,葉盞邊聽邊點頭,眼睛亮亮的。聽完後他從口袋裡掏出小試管,“這裡有兩瓶覺醒劑,可以派上用場,這瓶是‘夢蝶’,你先拿著,一會兒教你怎麽用。這瓶是‘周公’,可以操控夢境。但是在凌景的能力前不堪一擊,所以只能用在最關鍵的地方。”
用在——最關鍵的地方。
凌景不再理會祁淵的挑釁,他已經將所有關於緋流的記憶匯集起來,凝神向內望去。
很快,只要找到緋流花的培育方法,他就能重溫那段美夢,已經十年了,他終於能再次見到樂銘……等他完成了這人世間他應盡的義務,他就要把自己放逐到夢裡,與樂銘在一起,永遠不再醒來……
望進深紅的一瞥,他真的看到了,一雙溢滿淚水的痛苦的眼睛,樂銘的眼睛。
隻一眼,凌景就像是被重錘敲打,腦袋裡嗡鳴一聲,在理解那副畫面的意味之前,渾身就傳來爆裂一般的痛苦。十年前的噩夢攀爬上他的軀體,一口咬斷了他的神經!
呈現在記憶中的,是一個皮包骨頭的Omega,渾身汙穢不堪,蜷縮在籠子裡,周圍許多醜陋的Alpha……即使是十年前被那些秘密警察蹂.躪,也沒有這樣殘忍……那群Alpha根本就是沒有理智的牲畜,像對待母畜一樣對待那個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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