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他腦門上超亮的大燈泡正照到祁淵的臉上, 與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對視了一秒, Alpha驚得跳起來:“三少爺?!”
得,居然還是個熟人。
祁淵打量了他幾眼, 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年輕人, 瘦長條, 面相伶俐得很,說話間露出一口白牙。很可惜, 他並不認識此人。
“三少爺, 我沒認錯人吧……”Alpha自來熟地靠近了, 一張嘴喋喋不休, “我叫劉理,嗨,我給忘了,你不認識我。我媽以前在祁家老宅做幫傭, 梳長辮子的那個不知道你記不記得, 我小時候住過宅子外邊的傭人房, 經常看到你還有小葉少爺在一起玩……三少爺, 你怎麽到這裡來了?”
恰好,這也是祁淵關心的問題, 他言簡意賅地回答道:“意外。你呢?”
“說來話長, 我畢業後就去了玄城的科技部門, 做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工程師,閑著沒事的時候搞點網絡社工什麽的,掙點小錢花花嘛。有一次說有個外派項目,給三倍工資,回來就升職漲薪,我當時就報名了!結果人被裝到飛行器裡,空降到這地方,差點落地成盒!”劉理滔滔不絕,“你猜他們派我來幹什麽?修飛船!”
雖然祁淵沒再回答,但好在劉理太久沒和正常人類交談過,講話很有熱情:“我的天,我學信息技術的,我哪裡會修飛船!不過十幾張鬼臉懟著我,我哪裡敢說話,就對著維修手冊硬修,多虧這艘飛船是青崖沃土產的,質量很不錯!三少爺,你敢相信嗎,我已經修了一年多飛船了,那叫一個暗不見天日,我覺得我這輩子都要搭在這兒了……”
“辛苦了……”
“可不是嗎!”劉理一拍大腿,滿臉悲憤,“吃穿用度倒也沒短著我,就是那心理壓力,簡直了!哎三少爺你剛來吧,肯定不清楚這裡的情況,我和你好好說說……”
隨著劉理的講述,祁淵大致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的確已經離開了歸墟外圍,進入了歸墟最內部區域。這艘大型飛船名為“落日廢墟”號,產自青崖沃土,目前被當做實驗室使用。
綁架他的組織名為“逐荒”,成員總共不滿二十人,平日裡都以機器人的面貌示人。據劉理所說,他們每一個人的名號都曾經響徹世界,擱幾十年前都屬風雲人物。
而這些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如今都已“死亡”。似乎通過某種禁忌的秘術,他們得以保留了神志和生前的能力(即使只有部分,也強得離譜了),並能夠以機器人的軀殼活動。這幫老家夥是歸墟的真正主宰,他們會把強大的異獸和墮種捉回飛船上關押起來,以供研究。
所謂的“研究”,很多時候都是人體實驗罷了。被改造後的異獸和墮種變得更加恐怖狂暴,然後馬上被扔進鬥獸場上,捉對廝殺,以求他們在殊死搏鬥中進化。
剛來到這裡的劉理,每天晚上都是在淒厲的慘叫中入睡的,以至於他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幻聽,安靜的時候也會聽到一聲聲的慘叫,“不用進影院,24小時體驗杜比音效,”劉理指著自己的耳朵,“我沒瘋主要是有在嗑藥。”
他所說的“藥”,是一種名為緋流的致幻劑。逐荒實驗室提供大量的緋流藥劑,隨取隨用,依靠每天一小時的心靈馬殺雞,劉理勉強保住了理性。
“諸神後裔計劃是什麽?”祁淵問。
這恰好也是葉盞關心的問題,立刻豎起了耳朵。
“就我現在打聽到的,這是一個旨在讓人類進化的計劃,他們希望在基因樣本最全的歸墟,找到一種既能夠讓人類變強,又不會喪失理智的異獸血脈——就像伏羲和女媧血脈一樣,發情期這種程度的副作用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大組織都參與了這個計劃,包括咱們龍野,也包括青崖沃土。”劉理說,“不過這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中間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不清楚,似乎是這個計劃的組織人離開了,所以計劃就跟著破產了。也有說法是說,根本不可能找到那樣的血脈,他們一直都在白費功夫。”
說著劉理擺了擺手,“不管成功失敗,這群老家夥已經沒有退路了,這麽多年他們就這麽半死不活地苟在這裡,妄想找到一種異獸血脈能讓自己復活,我瞅著不大現實,三少爺你覺得呢……”
祁淵點點頭,“有離開的方法嗎?”
“很難。”劉理說,“那群老家夥雖然半死不活,但是實力是真的變態,而且就算打得過,怎麽殺掉一個已經‘死’了的人也是個問題。而且他們也特別會玩陰的,再凶的異獸也能用藥治得服服帖帖的……三少爺,恕我直言,你也被用藥了吧?”
“死神藥劑。”祁淵說。
“果然啊,你身上的氣息和他們一模一樣……”劉理怎舌,“不止呢,就算逃了出去,外面比飛船內部還要危險,全世界最可怕的異獸這兒都齊活了。唯一可靠的辦法就是請外援了,三少爺所以我看到你才那麽激動呢,我會想辦法聯系玄城,叫他們派人來救咱……”
“不要聯系。”祁淵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正是從玄城逃出來,怎麽可能還想再回去。
然而若沒有玄城的救援,他在這世上舉目無親,誰會念著他,費盡千辛萬苦來救他?難道真的要指望葉盞從天而降嗎?可是這裡這樣危險,祁淵反而祈禱他不要來。
那麽,憑自己?祁淵艱難地動了下手指,覺得頗有難度。事情的複雜程度遠超預想,他隻想哢嚓一剪刀,把所有煩亂的線剪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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