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這幾日格外熱鬧, 一是冬至將盡,二是百姓茶余飯後談資頗多。
程五以前仗著自己在商隊有個管事當當,平日貫會欺壓弱小仗勢欺人。這次碰見硬茬兒, 丟臉丟到人盡皆知, 就連青石城下面很多州縣都知道了。
一個大男人被哥兒綁著烏龜遊街,簡直聞所未聞笑掉大牙,給眾多哥兒婦人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聽說程五在城裡的宅子是租借的, 屋主見他沒錢又沒人要, 怕人死在屋裡嫌晦氣,把人丟在街角乞丐聚集的雜亂棚子裡。
這人作惡多了, 一旦失勢報應接踵而至。
這程五能不能挨過這個冬天就難說了。
現在濟世堂的蘇凌真的成了青石城的名人, 不是藥材行當的百姓都知道蘇凌惹不得, 他背後可是站著幾處勢力。
不過百姓可不會關心這麽多, 人們談的最多的還是蘇凌嫁了個好丈夫。
不僅一表人才還全力支持蘇凌搞事業, 這等好男人可打著燈籠都難找。
“人家嫁的好,是人家蘇凌真的心善有能力。
我昨天聽茶樓說書先生說,趙家鋪子賣假藥害死好多人,最後都是濟世堂的蘇凌給無權無勢的百姓撐腰, 最後官府判趙家給每家五兩銀子。”
“是啊, 現在濟世堂藥材都是真的,管用。聽說沒幾天后又要搞義診嘞。”
“真的啊,那我要去早點排隊, 上次都沒排到我。”
“不過, 老兄可以告訴你個小訣竅,最近濟世堂在招短工, 聽說收購了大批藥材, 正差人手呢。內部夥計的話, 機會總多些。”
“消息可靠嗎?”
“當然,我們同村的周王就是在濟世堂做事,剛好鋪子忙他老母親又死了,要奔喪七天,鋪子正差人手嘞。”
“說來他老娘也慘,周王是個孝子每天大幾百文的好藥供著,結果癱瘓在床上沒人照看,想下床喝水,頭著地給摔死了。”
“啊,那他媳婦不在家伺候啊?”
“他媳婦上山砍柴去了。”
“嘖嘖,這媳婦真是惡毒,明知道家裡有老母需要服伺,還故意山上不在家裡。”
茶水鋪子幾個大老爺們兒正在閑聊,隔壁桌的一個年輕哥兒聽得認真眉頭思索。
他額頭青紫一塊,還帶著血漬疤痕,嘴角還紅腫著,看起來十分淒慘。
他給老板五文粉錢後,便朝濟世堂走去。
此時正是清早,濟世堂剛剛開門沒多久。
蘇凌正在案桌上拿冊子記下最近要做的事情。
“義診上次做得不錯,不過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了,可以考慮開個施粥的鋪子,現在糙米一斤六文,買五十斤就夠了,主要是火柴需要些的多……”
蘇凌低聲念叨著,不遠處的錢悠拿著書籍,一手比對書籍上畫的藥材,一邊和藥櫃裡的實物對比,嘴裡還默默嚼念著藥性。
不過她顯得心不在焉的,目光時不時朝蘇凌那邊掃著。
自打兩人吵架後,已經三天沒說話了。
錢悠當時明明誇了蘇凌一句,擺明著已經找台階下了;
但蘇凌理都沒理她,她心裡有些不舒服。
她後面想想是自己有點偏激了。
蘇凌他隻想過好自己的日子,這又有什麽錯?
但是要她自己低頭道歉,總是跨不出去那道坎。
“請問,現在還招人嗎?”
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夾著寒氣從門檻傳來,鋪子裡的眾人都齊齊望了過去。
是一個約莫二十歲出頭的哥兒。
寒冬天的,他隻穿一個初秋的麻布短打。他不安地揪著下衣擺,一雙手背凍的皸裂開花,手掌寬大手指節突出,是一雙操勞過度的手。
臉色蠟黃眼皮凹陷的厲害,一雙眼睛透著小狗般膽怯又微弱希冀的亮光,正局促地望著蘇凌。
蘇凌放下狼毫,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先進來吧。”
他對櫃台上的管帳哥兒道,“吳瑾棉,給人倒一杯熱水。”
平時周王在的話,只要進店的人他都回主動倒杯熱水。他這幾天不在,這活便落在了棉哥兒頭上。
蘇凌看他捧著熱水也不喝,隻四肢拘束地站在原地望著他。他便開口道,“你會做什麽,能識字認藥材嗎?”
那哥兒立即緊張道,“我會識一些簡單的字,認得一些藥材,洗衣做飯都會,我力氣還很大,經常上山砍柴,抗一百斤都沒問題。”
蘇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四肢是比一般哥兒壯點,但臉卻看起來很瘦小,看來吃了很多苦。
正當蘇凌打量人沒出聲的時候,那哥兒神色忐忑,自己找話頭道,“我叫雲哥兒,我家在城外三十裡,我自小跟著養父學了點皮毛,平日能挖些藥材賣。”
蘇凌道:“我們是在招短工,但是要男的,畢竟體力活很累。大的麻布藥包都有兩百斤重,你吃不消的。”
聽見蘇凌這麽說,雲哥兒慢慢低頭手指攪得衣擺揪得更緊了。
一旁錢悠和棉哥兒看著他臉上的傷疤,一看就是被打的,想來他是走投無路了,才來鋪子裡問問情況吧。
錢悠對這個哥兒有點印象。那天在春雪旭日樓前,這個哥兒也在。
他紅著眼眶外加額頭大片青紫疤痕,在人群中十分顯眼。
錢悠見蘇凌平靜的神色沒有一絲同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心裡有些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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