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氣入肺像食物岔氣一樣難受的厲害。
蘇凌接連咳嗽幾聲,感覺耳膜被嗓子裡的氣吹鼓起來,嗡嗡的模糊發響。
咳得太厲害,眼裡的水光都晃出來了,眼角通紅通紅的。
雪開始大片大片落下,蘇凌捂著胸口屏氣良久,發白的手指終於開始松了點。
他緩過神來,才發覺背上有一隻寬大的手掌在緩緩給他順氣。
蘇凌抬頭,一把青煙紙傘撐在他頭上,雪沫從眼前繞過。
“刈哥。”聲音咳嗽得帶著哭腔啞意,細聽又有點委屈巴巴的。
“怎麽哭了。”蘇刈牽著他的手把人扶起,然後撿起地上的箱子。
蘇凌眼底飽含的水光,好不容易息了動靜。此時經這一問,又帶著一股衝勁兒流了下來。
止都止不住。
他低頭覺得不可思議,指腹抹了下嘴角的液體,往嘴裡咂巴了下。
鹹的,熱的。
這個認知讓蘇凌眼淚刷得又衝了一波,他眼淚汪汪望著蘇刈:
“我真沒想哭。”
“嗚嗚嗚,我就是止不住。”
可憐兮兮又和自己較勁兒,努力吸著鼻頭眨巴著眼,想憋回掛在眼眶上的淚。
蘇刈看著他水霧顫顫的眼底,委屈的招人憐惜又下意識激發骨子裡的侵略。
“沒事,阿凌哭完,回家一樣還得喝薑湯。”
蘇凌哭得更凶了。
明明他並不是因為薑湯哭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哭。
像是夏日置身河水中,細浪輕柔拍打著腳丫子;這種不帶悲傷、痛苦、隻想發泄流淚的哭,好像很舒服。
源源不斷湧出外溢的淚水,像是排除了體內沉屙舊疾,令人心身舒暢。
蘇刈牽著他手,他亦步亦趨地跟著,視線被雪花模糊,感覺整個人浸泡在溫暖的淚水中。
他晃著蘇刈的手,哽咽細嗚道,“我不要喝。”
“撒嬌也沒用。”
“嗚嗚嗚,我就是不要。”
“那我喂你。”
“嘴對嘴的那種?”
“嗯。”
“那勉強吧。”蘇凌嗚咽停了,想了會兒道。
“那阿凌為什麽哭?”
“你好煩,我忙著哭,沒空理你。”
他時斷時續地抽著氣,清亮的眼眸彌漫著水氣顯得模糊不清。
說完,似浪逼湧,哭得越來越大聲了。
蘇刈從懷裡掏出手絹擦著他臉上燦爛的淚痕。
“寶寶,你這樣讓我有點難為情。”
“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蘇凌搶過手絹,捂嘴繼續嗚嗚哭,聲音模糊沙啞道,“你欺負的還少嗎。”
蘇凌哭了一路,回到家就被哄好了。
準確的說是喂薑湯喂好的。
晚上再躺在床上,蘇刈抱著他問白天緣由,蘇凌鬼迷心竅找不到東南西北,十分乖軟全部說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村裡人就發現史香蓮出村子了。
到晚上的時候還沒回來,族裡派人去找,沒走多久就看到人回來了。
她一把老骨頭杵著木棍在雪地裡走,一路嘎吱嘎吱發響。那聲音不知道是骨骼縫隙摩擦出的,還是雪地腳步摩擦的。
面對眾人的同情歎氣,她本人倒是看得開。枯癟暗淡的嘴角笑著道,下山就找了個村裡的牛車,也沒多難。
沒過幾天,聽說史興柱好轉了些,都能下地了。
他被族老圍著數落一番罵他不孝。
老娘一把年紀還要服侍兒子,萬一山路落雪滑坡把人埋了都不知道。
大病一場,聽說人好像反而比之前有精氣神兒了。
不過這些蘇凌只是聽聽,順便感歎母慈子孝也沒別的想法。
這幾天裡,日子也過的很充實。
清水生了個胖哥兒,蘇凌沒親手接生,倒是一旁看著也漲了些見識。
大黑不放心接生婆,硬要蘇凌在一旁看著。
蘇凌說這不是得罪人嗎,村裡接生婆都幾十年的經驗,他什麽都不懂在一旁看著,像是質疑人家水準。
大黑這時倒聰明了,他說蘇凌只是個吉祥物,不懂才更要看著。
這一看把蘇凌嚇著了,生孩子簡直鬼門關走一趟。
場面血腥還沒尊嚴,簡直撕心裂肺。
蘇凌看完後有心理陰影,同時又越發困惑了。
辛苦懷胎九月,經歷上吐下瀉大肚子輾轉難眠,再經歷這分娩的驚恐劫難,怎麽還有當娘的不喜歡孩子。
他阿父純良近愚孝,史香蓮不僅不喜歡,反而厭惡?
除非這個孩子不是她期盼來的……
蘇凌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阿凌想什麽呢,你看看這個坐塌怎麽樣。”
蘇凌回頭,原本散落在案桌上的小部件全部組裝完成,立在地上結實美觀。
可容納兩個人的坐塌下面按了兩排光滑的木板,蘇凌看得不是很懂。
蘇刈道,“這個相當於村裡孩子拿的長條凳,在冰面上滑的。”
“阿凌可以坐在坐塌上,再給小黑套上繩索,讓它帶著你滑。”
蘇凌一聽就來勁兒了,眼裡亮晶晶的,嘴角翹著道,“那我一定是冰面上最瀟灑的。”
蘇刈眼裡蕩開笑意,“給塌上包層兔皮毛,這樣坐久也不會疼。”
“不過這幾天雪融了些,河邊雖然還有冰,但等大雪後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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