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紅反駁道:“你又不是雞,你怎麽知道雞不是更喜歡養在這裡?雨淋不著曬不著,不饑不餓還吃得好。”
一旁錢小姐低聲道,“大概是天性吧,它們出生就應該在山野自在。”
翠紅知道自家小姐又犯病了,“小姐!”
她真不知道小姐出生高貴一生衣食無憂,怎麽還處處和家主做對唱反調,自兩三年前開始就鬱鬱寡歡。
小姐不願意嫁給趙家公子,明目張膽養了多少男寵,這可在青石城貴女中是獨一份。
作出這樣前無古人丟臉的事情,不僅趙公子還念念不忘情深不改,就連家主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有時候想,如果小姐和她一樣一出生就被發賣,現在小姐還會厭惡錢府一心想要過普通人家的生活嗎?
她自小輾轉各個髒兮兮的後院角落,冬天睡覺能有條被褥就行了。
吃不飽穿不暖,時時心驚膽戰怕被打罵呵斥。
十歲終於被小姐遇見,見她可憐買進錢府才有了個安穩日子。
如果小姐見識過奴隸窮苦人過的什麽日子,她便應該感到知足,慶幸自己生在錢府。
翠紅見蘇凌抬頭看她,意識到自己剛剛那聲有點激動,開對錢小姐擔憂道:“小姐,趙府的人來提親了。”
錢小姐當即皺眉,不可置信的眼底還有些害怕,“那無賴不是死了?”
翠紅看著蘇凌在場,低聲支吾道,“帶著靈位來的。”
錢小姐臉色崩潰,低喃道,“他怎麽這麽陰魂不散,父親是,是不會讓我嫁過去守活寡的。”
翠紅低頭沒說話。
蘇凌倒是聽了一耳朵,大概對錢小姐有個模糊的輪廓猜測。
估計不滿意家裡聯姻安排,故意養了很多男寵敗壞名聲讓趙府打消主意。
但是趙公子卻緊追不放,現在人死了,錢小姐都還要在家裡安排下,達成兩家聯姻的目的。
難怪錢小姐剛才站著他這邊說天性呢,萬物天性都愛自由,錢小姐是在說她自己吧。
錢小姐自己便是被圈養的籠中金絲雀,沒有自由,人生每一步都得聽父母的安排。
他想到剛剛和錢小姐種蒜的情形,明白為什麽錢小姐說那些奴仆不過是聽命行事了。
想來錢家主故意讓人教錯誤的方法,一方面打擊錢小姐這不著調的興趣愛好;一方面告訴她種地不是她想的那麽簡單,靠她自己種地養不活自己。
蘇凌腦海想著,再抬眼看錢小姐心裡有些複雜。
他這樣盯著錢小姐看,錢小姐卻沒一絲察覺沉浸在自己情緒中。
她眼底痛苦情緒蔓延,神色越發崩潰。
像是被困暗洞中,使勁兒想辦法逃生,終於千辛萬苦看到一絲光線時,突然掉下來一塊巨石,堵死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出口。
錢小姐紅著眼眶,喃喃道:“天意都幫我,為什麽還是逃不過。”
人都死了,還要狠心將她嫁去守活寡。
錢小姐蘇凌說了聲謝謝,讓她知道如何正確種出大蒜,然後就轉身走了。
翠紅跟上,而後還扭頭不放心地對蘇凌道,“少亂嚼舌根子,否則你承擔不起。”
錢小姐低聲呵斥道,“你怎麽這般對人說話。”
翠紅委屈道小姐我都是為你好啊。
蘇凌見錢小姐這樣深陷困境被逼無奈,他像是途徑的看客雖說只有片刻交集,但心裡也落了些灰塵。
這世上真是各有個的煩惱,好像每個人都活的不容易卻又在努力的活著。
突然好想見到蘇刈啊。
*
蘇凌見出來一段時間了,便返回之前那個花園小亭子。
走出樹蔭遮蔽的雞禽院子,陽光落在身上,手心都暖了些。
秋高氣爽下的天空很藍,和煦微風從臉上柔柔吹過,撫平內心的皺褶。
放眼望去花園秋菊開得正旺,遠處雕梁畫棟的屋簷牆壁上,彩漆也正熠熠生輝。
蘇凌到亭子的時候,發現朱老板之前帶的小廝此時也抱著一個盒子來了。
朱老板笑著道銀子齊了,讓蘇凌驗收。
蘇凌點檢一番收下,還些謝了一番朱老板。
朱老板見人一下子得了七百兩臉色還是寵辱不驚,對蘇凌有些好奇了。
他像蘇凌這個年紀也開始做生意了,見到這麽大一筆銀子那是好幾晚都高興得睡不著。
他不禁又對蘇凌看了幾眼。
“小兄弟果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蘇凌搖頭,“換做平日,我自己賣個藥材山貨賺個幾文幾兩的,都很開心滿足。可這七百兩是冒著人命的風險得來的,銀子雖多,卻沒有幾兩來的心裡踏實。”
“小兄弟倒是個清醒的,只是富貴險中求嘛。”
“賺那麽多錢幹什麽,死後還是一捧黃土。”蘇凌道。
朱老板笑笑,“有句話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不說光宗耀祖那也得為子孫後代考慮。”
“自己活著就很累了,還得為子孫後代賺錢?
萬一出現個不肖子孫豈不是還要氣得爬起來教訓?
再說後代子孫又不是沒手沒腳,他們不能自己賺錢?”
“人可真累,不僅想著怎麽養活自己,還得想著怎麽賺錢養活後代。”
朱老板也不和蘇凌辯駁,隻笑道,“等你今後有孩子了,你就知道了。”
Top